呀,信之。”裴雁晚笑着唤他,“这是我请人定制的喜服,你换上他,陪我做一件事,待会儿告诉你个小秘密。”
“你夫君的喜服,竟让我穿。”黎信之艰难地挪动脚步,他说着拒绝的话,心脏却砰砰直跳。
若庚帖是他写的,喜服也是属于他的,裴雁晚此生只喜欢他一个……
恍惚之间,喜服已妥帖地穿在他身上,裴雁晚吻吻他的耳垂,由衷赞叹道:“合身极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呀。”
黎信之觉得愈发讽刺,他活得如江允替身一般,偏生他甘之如饴,渴望这样的日子再多一些。
裴雁晚帮他穿好喜服,再取出属于自己的那件红色襦裙。她在黎信之炽热的注视下,利落轻巧地换上它,衣带袅袅绕着裴雁晚的腰身,她弯着眼看向爱人,柔声道:“我好看吗?”
黎信之的眸子先是迅速地垂了垂,旋即抬起,沉甸甸地落在裴雁晚脸上。他握紧双拳,红着脸轻道:“我想抱你。”
话音渺渺落下,身着华美衣裙的剑客已热切拥上来,她捧着黎信之的面庞,半眯双眸:“亲一下都可以,何况是拥抱。”
于是她便烈烈地吻上去,直到她感到黎信之的挣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黎信之眼含水波,恰似茉莉含露,他正要说话,裴雁晚又抢先开了口:“你想与我拜堂吗?”
“什么?”
“我问,你可想穿着喜服跟我拜堂。现在就拜,别往后拖。”
黎信之听着她坚定的强调,拳头松了又紧,拿起又放:“若江允回来……”
裴雁晚不假思索:“就让他滚!”
屋外有鸟儿在叫,黎信之不知那是喜鹊唱喜,亦或其他的鸟鸣,可他由衷希望自己听见的是喜鹊鸣叫。
两人徐徐跪下,朝四方天地,深拜。
而后两人面面相觑,裴雁晚自不可能带着江允前去拜周照,只怕周照一振衣袖,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赶走。
既无高堂可敬,那便相对而站,弯腰对拜。
黎信之深觉浑身都虚浮了,他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僵到喜服被换下,热泪也落下。
直至常服加身,身处药香绵绵的药庐里,他才回神,迷茫地看着面含笑意的女医者。
许成玉负手站着,问道:“细细说说,你可又有想起什么。所有似曾相识的景象,莫名其妙的梦境……一一说给我听。”
她要由此判断病人的恢复情况。
黎信之近几日很配合她的治疗,纵然有些梦会让他心惊胆战,但为了尽快摆脱离魂症的痛苦,他还是细细说着自己断章残片的记忆。
今天,裴雁晚照旧摸着他的脑袋,温声细语说:“别怕。”
黎信之的心蓦然一沉,有一段灰蒙蒙记忆,汹涌地钻进他脑海。
*
榻上侧卧着位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
男人瘦骨嶙峋,眼眸如鹰锋利,他急急地粗喘着,想要拽住什么东西,最终只捞到单薄的床帘:“你发誓,朕要你发誓,除掉你哥哥,守住你的皇位……断了对那女人的念想……朕会派人杀了她!”
久久无人回应。
男人处在癫狂的边缘,足足重复了五六遍“你发誓”,他的面容渐渐扭曲狰狞,无力地低吼道:“你忤逆不孝,不怕遭天谴吗!”
这次,有了应答。
耳畔响起另一道声音,从容不迫:“儿臣不怕。”
男人艰难摸过床头的药碗,朝前方用力砸去。药碗应声而碎,他失了最后一丝力,双眼空洞地望着天:“你们会……如同我与你母亲那样……你……不孝!”
那道清冷凛冽,却坚定无比的声音再度响起:“儿臣,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