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老夫人早早坐在主位。
厉北城远远看到言夏夜过来,难得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顺便将她安排在身边落座。
言夏夜有些迟疑的朝老夫人那边浅笑致意,收回视线安静的接受了厉北城的安排。
隔着宫廷式的长条餐桌,言夏夜和尹沫两两相望,片刻后主动移开目光。
“尹小姐,你是云棠选择的未婚妻,那么在这里就和在自己家一样,没有必要拘束。”老夫人先是对身为客人的尹沫点点头,接着才对右手边的沈爱莉说话:“让你晚上给夏夜他们小夫妻俩订的去处,你吩咐人订下没有?”
沈爱莉现在充分意识到言夏夜的重要性,连忙露出个笑脸:“妈,您放心,我保证夏夜和北城今晚会玩的非常愉快。”
“很好。”老夫人满意的拿起筷子,对着大家招呼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忙的很,不过这每道菜都是大厨精心准备,你们各自挑喜欢的尝尝,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留在这陪我这个老太婆。”
言夏夜倒是很愿意留在这里陪奶奶,可她也很清楚,那绝不是奶奶想看到的。
尽量忽视掉身边的厉北城,
言夏夜将全部心思用在照顾小云朵身上,将一枚枚整齐的虾肉放进他的碟子,自己则连筷子都没有动。
厉北城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主动夹了一筷子莲藕放进她的碗碟,低声道:“妈订的菜未必和你胃口,多少吃一点。”
他用这样亲昵的态度和她说话,宛如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言夏夜下意识想要抗拒这份亲近,又被老夫人慈祥恳切的望着,只能拿起餐巾擦擦手指,吃下了厉北城夹给她的菜,突然感到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莲藕?”
在她入狱前,虽然经常和厉北城坐在一起吃饭,但每次都是迁就他的口味,也从来没觉得不妥。
她问的自然,厉北城却为这个简单的问题窒了窒,手指间的筷子也变得发沉。
怪不得言夏夜好奇,要不是厨师长偶尔说起,他的确对她的喜好一无所知。
半晌,厉北城斟酌着慢慢回答:“以后你喜欢什么,我都会注意。”
言夏夜抽了抽唇角,对厉北城的体贴非但没觉得感动,反倒觉得浑身寒毛直竖,警惕他是不是又要做什么让她难过或者难堪的事。
虽然二人简短的交谈都
压低了声音,但是隔着一张餐桌,还是免不了被他人听去。
尹沫若有所思的觑了眼身旁高深莫测的厉云棠,笑眯眯的开口道:“夏夜,你和北城真是恩爱,让我看着都羡慕死了。”
言夏夜放下餐具的动作顿了顿,深知尹沫已经把她当成敌人,是成心不想让她好过的。
“尹小姐有小叔叔陪着,哪里还用得着羡慕我和夏夜。”厉北城视线一转,敏锐察觉到些许不对,巧妙的转移话题:“不知道二位什么时候正式结婚,我和夏夜一定会送上厚礼。”
“我倒是迫不及待想嫁给云棠,可惜云棠把事业看的比我重要。”尹沫娇嗔着抱怨起来,自然而然的攀上厉云棠的肩头,轻轻摇晃着他撒娇:“云棠,我也是很有人气的,要是你再不下决心娶我,我可要和别的男人共度余生,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呢。”
身为西方社会长大的名媛,尹沫这番话说的俏皮又不显轻浮,连老夫人都忍不住被她逗笑:“你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
沈爱莉也忙凑趣的说了些什么,厉北城轻笑着赞同,一时间宾主尽欢。
热闹欢快的氛围下,言夏夜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借着人声纷杂,她悄然抬起眸子,像是做贼一般,忐忑不安地朝着厉云棠看去。
男人并没有在她身上投注一星半点的目光,菲薄的唇角似笑非笑,慵懒的望着尹沫和旁人调笑。
像是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言夏夜迅速收回目光,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纤长睫毛垂下,掩住眸中万般自嘲。
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
饭后,言夏夜和小云朵一起在花园玩耍,等着回房换衣服的厉北城。
她眼睛上蒙着围巾,在花丛里东扑西扑:“啊,我听到你的脚步声,马上就能抓到你啦!”
“哈哈,言言大笨蛋。”小云朵凭着体型娇小,在言夏夜的严防死守下左冲右突,洒下一片欢声笑语。
言夏夜白皙的鼻尖上沁出汗珠,清美小脸上满是红晕,竖起耳朵捕捉最细微的响声,猛地朝着一个方向扑过去:“哼,敢骂我笨蛋,看我这下还不抓住你……”
纤细的指尖最先触摸到的,是微凉矜贵的布料。
言夏夜心跳骤停,想要收住脚步也来不及,一头撞进男人硬邦邦的怀里。
她匆忙扯下眼前的围巾,伸
出一根手指抵住男人的肩头借力,以最快速度站好,疏远有礼的道:“小叔叔。”
“……嗯。”
厉云棠狭长的眼眸好看的眯了眯,忽然意识到自从尹沫出现,她再也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
清风送来他身上的冷香,扰的她心绪不宁,恨不得立刻从他身边溜走。
她这么想,也真的这么做了。
然而就在她快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厉云棠慢条斯理的抬起右手,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尖接触到她手腕内侧细腻的肌肤,异样的麻痒令她咬了咬唇,心慌意乱地想要挣脱,视线匆匆在他手上瞥过,又在下一秒僵立在原地。
不管目的是什么,他都为她受过重伤。
“你……”
不等厉云棠将话说出口,言夏夜回想起老夫人苍老慈祥的面容,狠下心快速说:“小叔叔,黄倩的事您不用再费心,我会找机会求老夫人帮忙,这些日子以来,谢谢您对我的帮助。”
不做停歇的一口气说完整句话,言夏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于情于理,她都不愿在厉云棠面前当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命运从来不给她太多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