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连家门,你我是皇家的人,虽可免得一死,但今后莫应有的想法是不能再有,安安分分,过余生吧……”
黎惜念淡然说着,本还有话要说,但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说——有些事实太过鲜血淋漓,还是不知道的好,于是她招手让二皇子厉嘉念过来,随她一起步出欣兰宫。胥常芬看黎惜兰的脸色,眼神询问是否要拦住、不让黎惜念带走二皇子。
黎惜兰万念俱灰,闭眼落泪,摇头。
她已经输了,在当年按照黎恭芳的安排,进宫为妃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自古将女儿送进皇宫当棋子的权臣不在少数,可我黎惜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是这些可怜愚蠢的女人中的一人……”
黎惜兰悲伤心痛,浑身如同抽干了力量,再也站不起来。在后宫中为了得到皇帝的爱、为了得到皇后的宝座、为了黎家光耀门楣,她处处隐忍,再苦都撑着,却不想,她所有的坚持,根本就是个笑话……
“娘娘。”
“滚,都别来烦我……”
来禀告的宫女吓了吓,看黎惜兰的样子,不敢再吭声了。
“看来姐姐火气很大,不知我来得是不是时候。”梁荷颂的声音突然传来,惊得黎惜兰猛然抬头看去,只见宫裙飘逸、步摇轻动,罗裙美人缓缓走来。
“是你……”黎惜兰失了温婉端庄,眼睛、话语都充满了尖锐、凌厉,“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呵,是,我输了,你赢了,你为尉迟香言报仇了……”
梁荷颂轻轻浅浅一笑,不置可否,从袖子里掏出半面铜镜。黎惜兰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从前的死对头,盛妃盛凌岚的东西。这面铜镜,本是她带进宫的,而后盛凌岚看了喜欢,她就顺势给了她。
只是思量疑惑了片刻,黎惜兰见了胥常芬那发白的脸色,立刻明白过来!胥常芬曾说的杀伺候盛凌岚的姑姑灭口失败之事。
“你……”黎惜兰心头突突的,仿佛滚着火炭,“你都知道了?”
点点头,梁荷颂淡声道:“知道了。”
“爹爹谋反大败,我们黎家也难逃一劫,本宫是天子的女人,可以免于一死,而你,却这么着急的想要置我于死地!”黎惜兰道。
“娘娘在宫中日子太久,连思维也比一般人来得发散了。我只是来还给你这东西的。”梁荷颂将半面铜镜放在桌上,便转身徐徐离开。
“你等等!”黎惜兰突然叫住梁荷颂,“你……不去把这证据交给皇上么?我三番两次害你,我不信你就一点不恨我……”
梁荷颂没有转身。
“铜镜里,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铜镜里?
黎惜兰一边狐疑,一边拿起半面铜镜。铜镜里头竟然刻着几行极为细小的字!
细细辨认了一番,黎惜兰面色惨白。里头写着的,是她的生辰八字,还有乳名,看叙述方式是位父亲刻给自己女儿的,而落款处,竟然不是黎恭芳,而是……
“尉,迟……斌!”
哐啷一声,铜镜落地,黎惜兰跌倒在地上,仿佛瞬间挨了个五雷轰顶!失了声音。“不,这不可能,我是黎家的人……我,我是黎惜兰……不是尉迟惜兰……”
“不!!!”
“娘娘你去哪儿……”
胥常芬跟出去,却找不见人。
不可能的,尉迟香言和盛凌岚怎么可能是她的妹妹!她怎么可能是尉迟斌的女儿啊!
不可能的啊……
黎惜兰冲出欣兰宫,来到了尉迟香言曾经居住的屋子,翻翻找找,在她生前的首饰盒子里找到一面一模一样花纹的铜镜来!
黎惜兰找了石头将铜镜砸开,里头果然也刻着同样的小字,不过记录的是尉迟香言的生辰八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处心积虑,害死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喊了几十年的爹,竟然是仇人!!
黎惜兰瘫坐在地上,抱着两块铜镜,嚎啕大哭……
多年前,尉迟斌与黎恭芳还是生死至交。尉迟斌还是青年将军,上了战场久久未能回来,皆以为战死沙场。尉迟斌的妻子彼时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黎恭芳以照顾和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为名,要替兄弟照顾妻儿云云,诱使这女子嫁给了他。这女子就携着大女儿入了黎府。
而后,尉迟斌竟然死里逃生,回来了,也阴差阳错发现了真相:这一切都是黎恭芳故意促成的!
那女子羞愤后悔不已,生下孩子后悲愤自杀,留下了黎惜兰。而今的黎府夫人,并不是她的生母。黎惜兰,黎惜念,都是尉迟斌的女儿。
黎恭芳一介书生,凭着一腔计谋和一张笑脸,空手将尉迟将军一府,利用殆尽。
“香言……凌岚……”
黎惜兰抱着铜镜,只觉几欲被悔恨淹没。
梁荷颂自欣兰宫回到双菱轩,厉鸿澈已经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龙袍,含笑站在桃花树下。
四目相接,互相都是一笑。
清风徐来,吹落飞花。
厉鸿澈看了眼飞花。
“雪过乾坤未见芳,雨戏枝头暗点妆。”
这是一年前,梁荷颂赏诗会上初初显露才华时所作的打油诗。接下来两句,是“风来挽香惹人看,飞红千片点白裳。”。
梁荷颂接住一片飞花,摊在掌心,嗔了厉鸿澈一眼。
“臣妾知道自己作得烂,就莫要再翻旧账了……”
厉鸿澈笑,张开双臂。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横在他们中间。
这个天下,终于完完全全的掌握在了他手中,再也没有谁能威胁到他在乎的人。
梁荷颂一步一步走过去,落入厉鸿澈的怀抱中。
一个俯视,一个仰头看,看着看着,双唇越来越近……
“咯……”
突然一个细细的饱嗝声,在两人脚边响起……
厉鸿澈、梁荷颂低头,对上两个并排蹲坐的大猫脑袋,一黑一灰,二猫一个甩着尾巴欣赏,一个舔刮了一回嘴毛上的鱼肉渣渣。
厉鸿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