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仪在国宴大典这类事儿上的确有些天分,差事办得漂亮又妥帖。
中秋节过后的八月二十一日,便是定下行册封礼的日子。因林容被册封为夫人的典礼同日举办,她的地位与旁人都不同,故而单独在太庙行礼后至交泰殿觐见皇帝;而其余嫔妃,即便是册封为淑妃的陶氏,也只能在明台行册封礼,随后一同至交泰殿受林容的教诲。
典礼当日,六宫鼓乐齐鸣,有品秩的外命妇们也要进宫观礼道贺,十分热闹。
林容一身凤袍凤冠,服制冠冕都和皇后一般无二,外表看着光鲜,实则脖子都快被压弯了。在太庙中向李氏皇族的先祖们祭拜后她累得头昏眼花,等到了交泰殿接受百官和命妇的拜见后,才换了一身轻省些的朝服面见嫔妃们。
以淑妃为首的十几人在内侍指引下,向并肩而坐的李弘、林容二人行大礼。
谢景仪端坐在林容下首,能在大封六宫的场面坐在这儿本是一种荣耀,可这位置就稍显尴尬了,远远看去和林容就是妻妾之别。
好在她并不觉着吃心,面上还带着恭敬的笑。
众人行礼后,林容一一颁下赏赐。除了淑妃陶氏和被册封为玉妃的裴小怜得了贵重的羊脂玉如意外,其余都按着位份赏下朱钗布匹等。
接了赏赐的嫔妃都跪地谢恩,面上喜气盈盈地,唯有位份最低的安贵人神色与旁人不同。
这安贵人是宫女出身,也是有几分宠爱的。见她如此,平日里和她争宠的姚芳婉便觉着是个机会,连忙指着她道:“我等能得皇上、夫人的隆恩晋封位份,乃是一件喜事,怎地安贵人瞧着面露委屈?莫不是对夫人的赏赐不满?”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望了过来。
宫里向来不太平,从前世家把持天下的时候,各家望族之间的内斗从未停止;如今帝党占了上风,这帝党宠妃中就有人按捺不住要折腾起来了。
林容默然看去,神色如常,叫人分辨不出喜怒。
安贵人本就是个性子粗浅、遇事没什么主意的,被人当众针对便慌了神,一边急急磕头一边哭了起来。姚芳婉看上头的主子都不阻拦,更来了劲儿:“安贵人这又是做什么,怎还哭起来了?这晋封的吉日,可不能因你一人惹了晦气,冲撞了皇上和夫人啊!”
眼看事儿要闹大,林容不得不打圆场:“都是一家子姐妹,姚芳婉这话言重了。”
“夫人,妾身倒觉着,姚氏的话有些道理。”谢景仪看向林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嫔妃们的仪态举止是天下妇人的表率,若是人人都如安氏一般,随意掉个脸色给尊者瞧,那成何体统啊!妾身认为,不如按宫规处罚她不敬之罪,这位份也不必晋了,回去先闭门思过吧。”
安贵人一听,吓得满脸青白:“俪夫人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妾身不是有心的,妾身,妾身今儿的确有些身体不适,故而,故而……妾身对皇上、对夫人万万不敢有不敬之心啊!”
眼见贵妃、夫人一言不发,上头皇帝也面露冷色,安贵人吓坏了。她搜肠刮肚地想要辩解,却不料浑身一个抽搐,整个人瘫在地上无力起身。她双手死死按着小腹,脸上冷汗涔涔。
本要拖她下去的內监们见她如此,小心向皇帝禀道:“皇上,这,这安才人似乎是发了什么疾病。”
众人疑惑地看过来,李弘也皱起了眉头。一位御前女官是李弘面前得力的人,上前一瞧又摸了脉,惶恐道:“皇上,不好了,安才人这幅样子是小产之症!”
什么?!
李弘大吃一惊:“安氏有孕了?”
安氏趴在地上,还没彻底晕过去,却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她虚弱地□□着,口中喃喃喊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皇上,快传御医过来吧,将许御医和钱御医还有几位妇科圣手都请过来!”林容高声道,又急切地环顾一圈,吩咐御前的人:“还不快寻个凳子,把安氏抬到后殿暖阁里头,旁的先不论了,保住皇嗣才是要紧事!”
一众宫人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将安氏抬起来。殿内乱作一团,穿戴华贵等着完成册封仪式的嫔妃们也都没人看顾了,大家心知事态重大,也不敢擅自告退,都等在殿内观望安氏的情况。
好在距此不远的建章宫里有随行圣驾的御医,许御医今日也正巧在内医院当值,几位大人都来得快,不多时就先开了药给安氏救命。安氏一开始意识不清,片刻之后却传来她凄惨尖利的喊叫,让人不寒而栗。
李弘端坐外室,守着御医们的消息。好容易等到许御医出来了,却是脸色慌张,跪下颤颤道:“安小主情形不好,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殿内针落可闻。李弘冷哼道:“朕记得,这个安氏并不是个体弱多病的,好端端的如何会这样?再有,后宫子嗣不丰,嫔妃有孕是大事,瞧她方才吞吞吐吐的模样该是知情的,为何要隐瞒不报?”
许御医道:“回禀皇上,的确如皇上所说,安小主年纪轻,身体底子好,原也不该滑胎,方才臣等诊脉查看,认为小主是饮食或衣物上不当心,用了落胎的香料导致。至于安小主是否隐瞒不报……小主这一胎只有一个多月,若说月信不准不知情倒也合理,只是小主惊恐过度,胡言乱语说了许多,臣等听着她是知道自己有孕却因惧怕宫廷倾轧,故而没有上报……如今安小主神志不清,还有些疯癫,皇上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许御医是掌管内医院的院判,这番论断下来,在场的嫔妃们都变了脸色。
用了什么不妥的香料……皇嗣事关重大,若是查起来,她们这些在场的人可不知有谁会当个那个倒霉蛋。大家本是带着喜气来受封的,如何想到要被牵连进这一场祸事。
李弘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半晌,他冷冷道:“既是在这交泰殿中出的事,便请许大人和几位御医一同查验此地吧。另有,方才谁和安氏离得近?都给朕站出来。”
嫔妃们听得更是惶恐,却也没人敢违抗,刘嫔、芳才人等还在女官的指认下被人“请”上前,个个惊慌不安。许御医领着医官们一一查看殿内物什,几位嫔妃则在李弘的命令下,被医女们毫不客气地搜身。
不多时,许御医率先有了发现:“回皇上,这殿内的盆栽似乎是一种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