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无声地看了一眼皇帝，又扫视一眼身后的同僚，这才低头应下。众人瞧着皇帝和阁老们都定下了，便也不再多嘴。
随着皇帝退了早朝，众人按例告退，对太后骤然驾崩一事深感意外之余，对今日皇帝的态度也感到惊奇。
“温大人，刘大人。”谢太后的兄长、那位曾掌管闽南事宜却办事有些糊涂的谢怀德，此时恭敬地凑在了两位阁老身前：“二位大人留步，太后娘娘驾崩……啊不，升仙后，皇上竟这般痛快地就答应了将谢家一应权柄都交到贵妃手上？如今这般局势，皇上这可真是……”
谢太后虽说是升仙，但终究是不能继续在凡间做太后了呀！她手里的滔天权势，帝党难道不眼红，难道不会趁机运作，让自己的势力参与瓜分？
这般干脆地就让贵妃拿了，倒是少见。
刘璋转身看着他，笑而不语。
倒是温一进有些耐性，与他解释：“谢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待太后至孝，太后前日病重，还是皇上在床前守着的，太后升仙后，皇上又亲自主持了典礼，便是对待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皇上说，感念太后这些年抚养他、教导他、扶持他的恩德，必将不辜负母子情分，又怎么会违背太后的意愿与她夺权，损害谢氏宗族的利益，让太后在九霄天上不安宁呢！”
谢怀德惊愕地看着他。
他很想说，温大人您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皇上什么时候对太后有过孝心了？这名义上的母子俩互掐了二十年，都巴不得对方下地狱呢。
可这话他还真不能说。
他只能用手按住自己抽搐的眼角。
好在温一进又发话了：“谢大人啊，您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您不想想，如今太后可是得道成仙了，就算皇上有意趁乱分权，难道皇上就没有顾虑吗？皇上再是九五之尊，那也是凡人，太后娘娘可是仙家了！太后娘娘如今就在天上看着呢，皇上难道能肆意妄为？”
谢怀德恍然大悟。
是啊！他妹妹成仙了！谢家出了个神仙呀！
那他们还怕什么？
越想越兴奋，谢怀德搓了搓手，想起还没回来的赵贵嫔……
赵家办事一贯得力，这回他也一定要弄到一颗仙丹！
怀着满心激动，五十多的谢怀德蹦着跳着跑出宫门。
身后温一进和刘璋两人对视一眼，都摇头失笑。
这么荒唐的说辞还真有人信啊！
“皇上实在是太高看他们谢家了。”刘璋道。
他自那日被皇帝亲手从火场里拉出来，又见识了林容的秘宝后，回府大病一场，半个多月没出屋子，再出来时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谢家颓败成这个样子，他自然不该跟着一块儿吊死。可除了对形势的考量，他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连谢怀瑾那恶妇都盼望着得道成仙，他自诩学富五车，来世上走一遭，难道就这么一辈子当谢氏的看门狗？
将来史书工笔，他算个什么？谢家的上门女婿，一生追名逐利，眼看帝党这边胜券在握，将来他的评语还要加一个助纣为虐。
他是个聪明人，才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在皇帝给了台阶下的情况下，向皇帝投诚成了他唯一的选择，正顾虑自己与谢家之前的许多牵连、还有朝中的一些眼线等，却没想到与他共事的温一进早就成了皇帝的座上宾。
都说温一进心眼子多，他从前不屑一顾，如今是真见识了。
“如今多事之秋，太后这成仙成得突然，贵妃虽然是谢家人，怕是许多正事儿她连个头绪都没有。温阁老，贵妃那边就多劳烦你了。”刘璋做了安排。
温一进在实务上是个抓瞎的，糊弄贵妃倒是合适，便笑着应了。
“至于内阁这儿……上月王国正自裁后，第三位阁老的位置一直空着，前日皇上透了口风要让吴大人顶上。”刘璋继续道。
“皇上这样快的动作……”温一进沉吟，如此，内阁可就全是皇帝的囊中之物了。
难道皇帝是要把谢家连根拔起了？
可这事儿说着容易做起来难，王家能倒还是因为在闽南输了海战，谢家却在那场战争中全身而退了。如今皇上虽占了上风，连刘璋也向他效忠，可铁矿、盐税、稻米等许多东西还是被谢家人抓在手里的，若是一个弄不好，双方势力硬碰硬，这天下可又要陷入苦战了。
“你大可不必担心。”刘璋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挑眉：“皇上将一应权柄交给了荣贵妃，这看似是好事儿，实则怕是催命符啊。”
“哦？可那贵妃面上瞧着年轻，实则却是个厉害的。假以时日再成第二个谢太后，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刘璋笑了：“你不知内情罢了。皇上早就找好了法子发落她的，如今且先叫她得意几日。”
“什么内情？”
“此事皇上吩咐了我不能与你说。”刘璋直言：“也不是防备你，都是因为这牵扯到一些隐秘，皇上特意吩咐要顾虑你……”
哈？
温一进有些茫然，什么隐秘？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刘璋却不愿多说，客套两句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