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走后,祁鹤安闭目,平息着涌动的情绪。
片刻后他睁眼起身推开了内殿的门。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帷幔后的床榻上拱起弧度。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走过去撩起了帷幔。
萧令宜正面朝里睡着,背对着他。
他微微俯身垂眸,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侧脸完美得不像话。
圆润饱满的额头,挺翘秀气的琼鼻,和精致小巧的下巴组合在一起宛如起伏的山峦,精美中又不失大气。
只是那鸦羽般长而卷翘的睫毛却在微不可察地颤动着,暴露出主人不安的内心。
祁鹤安知道,她没睡着。
她宁肯装睡,也不肯睁眼看他。
祁鹤安伸出手,指尖越靠近,那睫毛就抖动得更厉害,直到最后整个身体都在细细地颤抖。
他冷冷一笑,收回了手。
“萧令宜,你躲不掉的,良缘也好孽缘也罢,我们,来日方长。”
撂下这句话,他没等萧令宜的回复转身离去。
帷幔没了支撑,飘飘摇摇地坠下。
无人看见,萧令宜紧闭的眼角湿润,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滑出,沿着鬓发滚入枕间不见踪迹,只留下一小片黄豆大小的濡湿。
……
上次萧令宜的高热便没好利索,退热后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咳嗽。
如今身体与精神同时萎靡,病势便凶猛地反复起来,一连几日她都没能从榻上起来身。
她昏沉了几天,只知道每天有人一天三次地喂她喝药,好苦。
第四日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商景正坐在她床前,手捧着一卷书认真看着。
外面出了太阳,洒进屋内暖融融的。
萧令宜心间一阵暖意,静静看了商景好一会儿。
商景看完一卷放下书时才发现萧令宜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他欢呼一声扑进萧令宜怀中,“母后,你终于醒了!乌苏姑姑没骗景儿,咱们可以一起过个好年了!”
萧令宜先是伸手接住他软软的小身子,又愣了一瞬。
是啊,快要到春节了。
先帝过世后的日子仿佛像被什么推着一般,过得快极了,一转眼,都小半年过去了。
商景还在喋喋不休,“母后好好养身子,不必担忧朝堂上之事,儿臣已经长大了,会为母后分忧,这几日独自上朝也没出什么乱子,沈大人还夸儿臣颇有明君风范呢。”
他边说着,边偷瞄萧令宜的神色。
沈大人说了,要他逗母后开心,不要让她安静下来伤心。
萧令宜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意图,她便也配合着,与他聊些轻松的话题。
午膳商景也粘着萧令宜一起吃,直到午睡时分才昏昏欲睡起来。
萧令宜微微松了口气,让宫人带他回宫去休息。
他走后,她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散殆尽,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乌苏看在眼里,心中难过却不知该怎么开解。
气氛凝滞时,有太监匆匆来报。
“禀告太后,沈侍郎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萧令宜的手一颤。
那天的情形又情不自禁地浮现在她脑海中,她痛苦地闭上眼,“告诉他,哀家身体不适,不见。”
太监应声退下,没一会儿就又进来。
“禀太后,沈侍郎已经离开了。”
乌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又沉默了一会儿,萧令宜才平复下了心情。
后来沈则言三次求见,都被太监以萧令宜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彼时沈则言单薄地站在寒风中,静静等待。
“沈大人,您请回吧。”
太监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怜悯了,这沈大人之前很是风光了一阵子,如今看样子是要跌落神坛了。
诶,命运无常啊。
沈则言自己倒不觉得什么,他温和地递出手上的奏章。
“这是微臣从所有奏章里挑出的较为紧急之事,也都另作了批注,劳烦公公转交给太后娘娘,替微臣问太后安好。”
说完他彬彬有礼地一拱手,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泰文殿内,萧令宜坐在书案前,神情复杂。
这些奏章被分门别类整理好,又按轻重缓急排序,每件事都另做了批注,让她看起来省心不少。
沈则言总是这样,默默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如春风般润物细无声。
可近日朝堂上却有风言风语传出,说他失去了太后的宠幸,还未平步青云,便要跌落下来了。
这都是因为她因一己私欲拒不见他所导致的。
萧令宜明白,她没有太多悲春伤秋的时间。
她边翻开奏章边吩咐道,“明日沈侍郎来时,直接请他进来见哀家吧。”
乌苏微顿,露出一抹笑,“是。”
第二日,沈则言照旧捧着整理好的奏章到泰文殿。
他已经明白萧令宜不想见他,所以这次只是把奏章递给太监。
“劳烦公公替我呈上。”
他转身欲走时,却被太监从身后叫住。
“诶,沈大人留步,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沈则言愣了愣,又见太监笑意盈盈不似骗他。
他反应过来连忙整理了下衣袖头冠,而后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收拾好心情与表情。
走进泰文殿时,萧令宜正坐在书案前低着头看奏章。
他一撩衣袍跪下行礼,“臣参见太后。”
声音,神态,动作都与往常没有丝毫不同。
仿佛他并没有被萧令宜三番五次拒见,也没有在几日前听到过那一场荒唐。
萧令宜拿周章的手轻颤,“那日……”
沈则言第一次打断她的话,平静地道,“太后,那日臣只是担忧您,后来殿外的乌苏姑娘告诉臣您并无大碍,臣便离去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