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帖子用了明黄色的缎子,上面黑金色的龙纹刺绣栩栩如生,彰显着天家威严。
“请明宣侯携带家眷,于东风殿赴宴。”
祁鹤安目光重重落在家眷那两个字上。
宿辰也看见了,他扫了眼祁鹤安黑沉的脸色。
他知道祁鹤安并不喜欢柳絮,便小声道:
“侯爷,这应当只是客套话,您还未娶妻,不带也无事的。”
祁鹤安将那请帖握得紧紧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带!”
宿辰一愣,但也不敢多话。
那天过后,他家侯爷便把自己关在院子里,除了送一日三餐外谁都不许进去。
站在院外,还能听到拳头或者刀锋划过空气的声音。
惹的一众暗卫有多远离多远,都怕被主子看上后拽进去当沙包。
直到皇家宴会开始前的清晨,宿辰焦急地敲着院子的门。
许久之后,院门才打开。
宿辰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潦草不修边幅的祁鹤安,却没想到走出之人一身清爽,面色平静,只有两个眸子亮得惊人。
祁鹤安一挥衣袖,径直往府门口走去。
那里马车已经备好,柳絮正端正地站在那里,等着祁鹤安。
宿辰是没资格去皇家宴会的,去了也只能在宫外冷风中等着,所以留在了侯府。
他看着柳絮,欲言又止。
两人并不知道他的纠结,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离皇城越来越近。
宴会设在东风殿,这里的地龙烧得旺极了,竟如春天般温暖。
两人刚到,祁鹤安便被一群武将给拉走了,留下柳絮独自坐在明宣侯府的位置上。
这里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一桌一椅都是柳絮没见过的繁华。
但她没心思欣赏,手中不停绞着手绢,紧张极了。
她能有幸来这里,是带着任务来的。
那就是,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解释清楚一切。
此时,宴会还未开始,殿内气氛比较融洽。
萧令宜低调地走了进来,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女眷中寻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乌苏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太后,那便是梁夫人与梁小姐。”
萧令宜朝她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端坐着,身边围着一群高门夫人奉承。
在她身后,有个身着月白色衣裙的少女。
少女眉目婉转含情,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可萧令宜却从那双眼里,看到了一丝戾气。
虽有意掩藏,却终究年轻,还是露了一丝出来。
萧令宜吩咐乌苏,“请平乐帮哀家个忙。”
乌苏马上心领神会。
萧令宜身为太后,直接召见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了。
一炷香后,梁清如被平乐公主从席间拉起。
她原本就是平乐公主的伴读,跟着公主再正常不过了,席间没人在意二人。
梁清如追问两次平乐都支支吾吾后,她便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话。
片刻后,她被带到了御花园一角。
这里被一个假山遮挡着,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这片空地上唯一的桌子旁坐了个端庄高贵,头戴凤冠的女人。
她身后只站着一个宫女,和两个带刀禁军。
毫无疑问,眼前女人便是当朝太后。
只不过她的年轻貌美,但是与梁清如想象中威严狠辣的样子相去甚远。
她踌躇间,萧令宜温和道,“平乐,你先下去吧。”
平乐公主倒是很敬重这位皇嫂,闻言恭恭敬敬地离开了,顿时便只剩了梁清如一人。
梁清如不敢大意,连忙跪下行了个大礼。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
她话音落下,却久久没有听到平身的声音。
梁清如不敢乱动,正内心忐忑时,左右眼角却突然划过一抹光亮。
她定睛看去,竟然是两把雪光锃亮的剑分左右架在了她脖子上。
萧令宜低低的声音响起,“梁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为何要违逆你父亲帮哀家。”
梁清如微微抬头,贝齿紧咬,神色有些犹豫。
“哀家不喜欢用不知根知底之人。”
见梁清如依旧犹豫,萧令宜又道,“转过这个拐角,便是皇室祠堂禁地,擅入者,杀无赦。”
梁清如浑身一颤。
她明白萧令宜的意思是,若是她想,那自己今日便走不出这宫门。
她抬起头看萧令宜,她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果然,皇室中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梁清如咬咬牙,“太后娘娘可知,臣女这嫡女身份,是用人命和鲜血换来的,若有选择,臣女不想要!”
萧令宜眼波流转,“愿闻其详。”
梁清如极力忍耐,却仍落下一地热泪,“我本是庶女,我姐姐被肃王玷污后又被折磨死,姨娘哭瞎了眼病逝,我爹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得不厚待我,将我养在嫡母名下。”
“所有人都说我姐姐一条贱命微不足道,可臣女偏偏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三言两语说完两条人命后,她擦干眼泪,声音坚定:
“即便娘娘的耳目再清明,手也伸不到敌人最亲密之人身边,我愿做马前卒,为娘娘通风报信。”
萧令宜沉默片刻,起身亲自扶起梁清如。
“但你应该知晓,如今哀家许诺不了你什么,倘若有逼宫那一日,还可能会连累你。”
梁清如眼神坚定,“臣女不怕。”
“好。”萧令宜低声道,“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沈侍郎沈大人。”
梁清如诧异地瞪大眼睛,失声道,“沈侍郎难道是您……”
萧令宜没有承认,只是淡淡道,“乌苏,派人送梁小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