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习武,自然会最基本的控制呼吸之法,见她强撑着困意十分可怜,便骗了她。
萧令宜的防备与不安他怎会看不出,
初时他还有些怨念,现在也都消散了。
两人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又身陷囹圄,再去计较那些,太过小肚鸡肠。
这几日,日日看着她在简陋的院子里忙碌的身影。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冷硬的心不知何时塌陷了一块,变得柔软。
没有那些家仇国恨,没有那些碍眼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虽十分清贫,但不就是他曾梦想的生活吗?
祁鹤安兀自出神,念头百转。
直到越来越大的雨滴声传入耳中,将他唤回神。
透过窗户缝隙洒进来的微弱月光,他发现了声音的源头,是那放在墙角接漏雨的盆。
屋外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漏雨的地方似乎也扩大了,那木盆早已装满了水,是以水滴声大了起来。
祁鹤安扭头朝地上看去,见土黄色的地下果然黑了一片,是雨水溢出的痕迹。
屋子本就不大,再过一会儿,便要接触到萧令宜休息的铺盖了。
虽已入春,但睡在浸水的铺盖上还是会冷的。
祁鹤安没有犹豫,捂着伤口艰难下了床。
萧令宜正背对着他睡得沉沉,不知梦到了什么,睡梦中依旧轻皱着眉头。
祁鹤安看了她半晌,知道若是叫醒她,她恐怕宁愿在椅子上坐着睡,也不愿去床上睡地。
他没有出声,伸出手将她连同身上盖着的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入手的刹那,他才发现怀中的重量轻得不可思议,连着被子一起,都没给他带来太大的负担。
其实从外表看也能看出来她瘦了。
但只有抱在手中的重量,才让他深刻体会到了她的瘦弱。
初入京时,她还是那样端庄娇美,一身孝服也掩盖不住的风姿。
如今才过了不到一年,便成了这个样子……
这其中甚至还有他的原因。
祁鹤安内心叹了口气,抱着她转身。
即便他十分小心,但放在床上的动作,还是惊醒了萧令宜。
她睁开眼,便与祁鹤安漆黑的眸子相对。
意识还未彻底清醒,身体便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祁鹤安反应不及,顿时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钝痛,他抑制不住闷哼一声。
萧令宜听到他饱含痛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她连忙坐起身,急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祁鹤安摇摇头,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萧令宜沉默半晌,想绕过他下床。
却被祁鹤安一把抓住手,他朝墙角点了点下巴,简洁地道,“漏水,你的铺盖快湿了。”
萧令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知道了他的好意。
但她仍旧轻轻挣着被握住的手腕,“我去桌椅上将就一夜,明日再找老爷子看能不能修一下房顶。”
果然与他猜的一分不差。
祁鹤安没有放手,十指有力地禁锢着她的手腕。
“之前对不起,我不会再强迫你,伤害你了。”黑暗中他低声道。
知道戒心没那么容易放下,他又道,“你若不放心,我不上床就是。”
说着,他松开手,撑着床就要起身。
“别。”萧令宜还未回神,已回手拽住他手腕,“你身上还有伤,不可胡来!”
两人僵持的这会儿功夫,隔壁传来了频繁的翻身声。
茅草屋隔音不好,怕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吵到了隔壁的老婆婆夫妇。
萧令宜犹豫片刻,往里退了退,“你……上来吧。”
说完,她便松开手,整个人紧贴墙壁缩着。
祁鹤安看着她的背影,小心地躺下了。
原本就狭窄的床,两人间硬生生还空出两臂宽的空位,也是为难她了。
祁鹤安闭上眼,将思绪放空。
萧令宜清醒时还能维持着这个姿势,真正入睡后,便放松了下来。
第二日祁鹤安率先醒来,只觉得右肩有些沉。
他扭头看去,萧令宜纤瘦的身子紧贴着他,头靠在他右肩上,睡得香甜。
那是一种依恋的姿势。
虽然并不是她清醒的动作,但他仍怔怔地看了许久,直到感觉她快要醒来时才小心起身。
萧令宜醒来时,屋内只有她一人。
她愣神片刻,然后她下意识下床冲出门去,“祁鹤安!”
祁鹤安正坐在檐下,听到声音后他回过头,“我在,怎么了?”
见他安稳坐着,虽然面色仍旧苍白,萧令宜才猛地松了口气。
离开皇家猎场后,她每夜都会做梦。
她梦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梦到祁鹤安在她的照料下伤势一日日好起来。
可睁开眼,简陋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谁都不知道,那一刻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
她真的带着祁鹤安离开了吗?他真的活下来了吗?还是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美梦?
幸好。
婆婆正在院子里喂鸡,她呵呵地笑,“瞧你,竟一刻也离不开你夫君呢。”
老爷子也在一旁促狭地笑着。
萧令宜有些尴尬,倒是祁鹤安若无其事道,“她脸皮薄,婆婆别取笑她。”
“好好好。”
祁鹤安见萧令宜还愣着,便拍了拍他身侧的另一把椅子。
“来,坐。”
萧令宜看了一眼婆婆和老爷子,坐到了他身边。
当着他们的面,两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一时沉默。
祁鹤安也不觉得无聊,平静地替凌霄梳理着凌乱的鬓毛,凌霄也舒服地趴在地上。
萧令宜默默看着,心湖上却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