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京里发生了一件喜事。
权势赫赫的肃王娶了新侧妃,这新侧妃也是出身名门世家的高贵千金,两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百姓们不知其下暗潮汹涌,只当个热闹看。
但不知何时,又另一种说法出现在京中。
陈旧潮湿泛着腥气的码头上,人来人往。
只穿着短打,一身是汗的汉子们歇息时正聚在一块侃大山。
“听说了吗,肃王和新侧妃是在宫宴上私通被发现了,才不得不急忙成亲的!”
“你从哪儿听说的,这样的话可不敢说,要掉脑袋的!”
“是我婆娘表妹的伯父的弟弟的闺女在大官家里当丫鬟,我这才知道的,听说前段时间闹得很大呢,只不过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知道罢了。”
“啧啧,这些上等人看着人模人样的,干的事一个比一个乌糟。”
八卦间,又有另一道声音插入进来。
“这算什么,我还听过一个更劲爆的说法呢。”
“是什么,快说。”
“听说不是私通,是肃王侮辱了人家小姐的清白,被发现了又用权势逼着人家嫁给他!简直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你又是从何得知?你也有婆娘表妹的伯父的弟弟的闺女在大官家当丫鬟?”
说话的人神秘地摇摇头,“我本家有个远房表弟,可是在宫里当差的,就连那些贵人们见了都恭恭敬敬叫一声公公!”
这个身份显然比大户人家的丫鬟更让人信服。
但百姓们仍是不太相信,“肃王堂堂一个王爷,要什么美人没有,何以会做这种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人呐,狗改不了吃屎!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出过这档子事,不过他受宠,被遮掩过去了罢了!”
“这我好像隐约听说过,是八年前的事了吧?!”
“可不是,当年那女子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女,也是像如今的梁小姐一样被纳进王府,这么多年了,谁也没再见过。”
他们说的确有其事,百姓们听得也啧啧起劲儿。
吵吵嚷嚷间,人影无声离开,过不了多久,又出现在另一处破败的巷口。
那里站着一些无所事事的丫头婆子,趁着夕阳的余晖嬉笑着八卦着主人家的趣事。
不多时,也理所应当地扯到了这件喜事上。
上京的天已经正式入春。
正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好时候。
流言,也像是长了小脚一般,随着温柔的春风吹过大街小巷,又从男女老少的无数张口中欢快地奔出。
这几日,御史台弹劾肃王的折子快把萧令宜给淹没了。
无外乎都是在说肃王作风混乱不检点,有辱斯文之类的言辞。
但也仅仅如此了。
林尚书不肯吐口,已在大理寺狱中触柱而亡。
萧令宜连发三道懿旨斥责肃王,罚俸三年,禁足王府一个月思过。
她能做的,也仅仅如此了。
沈则言捧着一叠他筛选过的奏章走过来放在桌上。
见萧令宜拿着一本奏章在看,视线却落在虚无处怔然。
他想伸手抽走她手中奏章,却又觉得放肆,便双手拢入袖中,道,“此事圆满解决,太后娘娘不高兴吗?”
“圆满解决?”
萧令宜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随即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
“表面上确实如此,但哀家却总觉得,很不公平。”
“臣愿闻其详。”
萧令宜眸子泛着冷光,“明明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事件,同样的一男一女,若那偏殿里是哀家,此刻只怕已经被囚禁于冷宫任人宰割了,可换成肃王,折进去了清如,也只不过换来一些风流抑或是下流的流言。”
“即便名声再臭,他也依旧是权势赫赫的当朝亲王,哀家收到那些弹劾他的奏章,真想一杯毒酒赐死他了事,可哀家偏偏无法做到。”
“这世道,真不公平。”
沈则言跟随萧令宜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都是端和温婉的,让他觉得和多年前那个对他施以援手的少女并无二般。
此刻,看着眼前眼神阴郁的女人,他恍然发现她其实变了许多。
但那又怎样呢,这么多年过去,谁没变呢?
就连他自己,也早已面目全非。
但幸好,他知道两人的心还是鲜红的,那就够了。
“是不公平,但我们还尚算幸运,起码我们有改变这个世道的力量与勇气,而不是滚滚车轮下的牺牲品。”
说到牺牲品,两人都是一寂。
过了一会儿,沈则言率先打破的沉默,“梁小姐最近怎么样了?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他似乎是在询问消息,但萧令宜怎会看不出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道,“不太好,新婚第二天,她便病倒了。”
“她怎么了?”沈则言一时情急,反应过来便有些尴尬。
但萧令宜只当没看到,“被肃王妃灌了极伤身的绝子汤。”
“什么?!她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她不想给肃王生孩子,也可以借着此事打消王妃的警惕与为难,专心把精力放在肃王身上。”
沈则言怔怔地点了点头,“臣明白了。”
萧令宜看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伸手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玉鱼儿。
“她嫁了人,便不能再做平乐的伴读,以后哀家也很难见到她了,这个玉鱼能调动哀家手下的暗线,以后与她联络一事便交于你吧。”
她能为这两人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沈则言接过玉鱼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令宜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然后不着痕迹地催促沈则言,“天色已晚,沈大人早些出宫吧。”
沈则言正有些神思不属,闻言求之不得地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