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徐婠一直在想,谢彧为何非要让罗夫人养妾室的孩子?
说是为了子女的教养,但也不至于连罗夫人病了,也不让他们亲娘带一段时间吧?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谢凤麟一会看看外头,一会又看看徐婠。
她一点也不理他。
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只静静地坐着,明显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眉头微皱,眼眸如两汪幽静的潭水,长而翘的睫毛偶尔轻微颤动,健康润泽的小嘴微微抿着,有种坚毅与柔润并存之感。
她的容貌,倒是鲜少有人比得上。
不施脂粉,容色已经胜过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百倍。
静坐沉思,却比那些穿着艳丽卖弄风情的女子们更让人移不开眼。
现在的骗子,都长成这样么?
谢凤麟瞥了她好多回,终于憋不住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徐婠收回神思,说:“自然是想长公主的不孕症。”
谢凤麟:“她真有不孕症?”
长公主今年三十岁,成亲十二年了,一直未曾怀过孕。
知情人都说,她有不孕症。
徐婠点头:“她怀孕的可能性很低。”
谢凤麟唏嘘:“殿下与驸马伉俪情深,一起从战场上过来的,若是无后,着实可惜。”
徐婠:“战场?”
谢凤麟点头:“长公主殿下虽是女子,却从小习武,骁勇善战,战时跟随皇上东征西战,可以说,这大疆的江山,也有她一份功劳!”
徐婠:“难怪……公主怕是那时候挨过寒冻,伤了身子。”
谢凤麟:“你也治不了吗?”
徐婠说:“并非完全没有希望,若能寻到一味好药,能治好也未可知。”
“什么药?”谢凤麟好奇地问。
徐婠说:“三生水母。”
谢凤麟:“那是何物?”
徐婠:“深海里头的一种生物,长得像个灯笼,浑身软软的,半透明,大头上有三个墨绿色斑点,又有三条尾巴,具有活血祛瘀通络的奇效。”
谢凤麟:“那让人下海去抓来就是!”
徐婠:“它的数量非常稀少,下海去捞,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有那些长期生活在海边的渔民,还要知道它能入药的,偶尔碰到,才会捕捞几只。总之,要想得到此物,全靠运气。”
谢凤麟一脸遗憾。
徐婠又说:“皇上已经下令寻找此物,或许不日会有消息。”
谢凤麟:“嗯。”
把人送到长公主府外,谢凤麟就要离开,离开前说:“我今晚有事,不用准备我的饭。”
徐婠问:“又要去见小凤仙?”
“你管不着!”谢凤麟带着瑞喜和恒昌骑马掉头走了。
“她不是个好人!”徐婠冲他喊,“你别去见她了!”
谢凤麟却啧啧摇头,嘴角咧得高高的:“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瑞喜和恒昌对视一眼,也摇头,用嘴型说:“看他得意的!”
……
谢凤麟倒是没撒谎。
长公主真的有事找她。
“我的奶娘,在我心里,是仅次于我亲娘的存在。”长公主红着眼睛说:“小时候每次生病,都是她不眠不休地抱着我,照顾我。这么多年,她一直真心心疼我,陪着我。如今,太医让准备后事,我这心里总是……”
徐婠忙说:“我明白了殿下,您带我去看看吧,臣妇尽力而为。”
“多谢你了!”长公主感激地说,“我也知道,你又不是神仙,不可能能让每个人都跟林家老太太似的起死回生,但是,若不把你请来,总觉得自己并未尽力似的。”
徐婠:“快带臣妇去吧。”
徐婠原本以为,长公主的奶娘是个下人,到了地方才知道,并不是。
那是一座三进的大院子,门匾上书“沈府”二字,看房屋脊兽和规制,竟是个官宦人家,应是五至六品的品阶。
想来公主和皇子们的奶娘也并非普通平民之家的妇人,而是沾亲带故的官员家的夫人。
这位夫人大概真快不行了,屋子外头围满了孝子贤妇,好些都在哭泣。
见到长公主,行礼以后,长公主问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奶娘怎样了?”
那男子黯然说:“刚刚又吐了一次血,太医在里头。殿下,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长公主跟他介绍徐婠:“这位是镇国公世子夫人。乃神医青奚的同门,我请她再来给奶娘看看。”
一众人忙谢过徐婠,请她进了屋。
太医院的副院使在屋里。
给太后治头风病的就是他。
一看到徐婠,他就有些不自在,表情颇为复杂地行礼:“徐姑娘来了?夫人是咳血之症,您看看吧。”
徐婠礼貌地微笑,过去看了一下,这位夫人,果然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但很巧,她能治。
徐婠从药箱里头拿出一截香来,递给旁侧的沈家人:“把这个香点上。”
那人却并未直接来拿,而是双手恭敬地捧着,示意徐婠放上去。
她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旁边竟是个尚未及冠的公子,长得俊秀,面相沉着,看穿着应是床上这位夫人的子侄。
把香给了他,他便亲自点了,拿着个小香炉过来,问:“点好了,要放哪里?”
徐婠一边给妇人扎针,一边说:“就放在旁边,让她能吸入香烟。”
扎了几针,又吸入寥寥香烟以后,妇人的呼吸明显平稳一些了,徐婠又说:“拿纸笔来。”
那年轻公子又拿了纸笔来,徐婠写下一方,交给他说:“照此方抓药,先吃三日,早晚饭后各一次,三日后我再来。”
那公子又是双手接过方子,说:“可是家母已经吃不下饭了。这两日只喂进去一些水。”
徐婠:“等会她醒来,应该就能喂进去些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