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苏愿从撩起的车帘缝隙处看去,只匆匆一瞥那骑马而过的身影。
她未曾见到那人的容貌,脑海中却有熟悉的感觉闪过。
想再看一眼确认心中所想,紫儿却已经放下了车帘。
就在苏愿方才看向车窗外的时候,骑马纵身而过的李宴辞也微微侧目看了过去。
暮山刚要开口说话,却顺着主子的目光看了过去,那辆马车,他很是眼熟。
好像是那日在广济寺遇到的那位小姑娘所乘坐的马车。
李宴辞的动作不过是一瞬间,只因着暮山那一刻看向了他,才察觉到他的目光。
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纵马而过。
“刚才那人是谁,好像不用排队便能入城。”紫儿再次掀开一个小缝儿,一脸羡慕的说道。
走了这么久,车上的手炉早就已经不热了,这会坐在马车中,便觉得有些冷。
“那你便下去瞧瞧,到底因为何事,这个时辰,城门口竟然这么多人排队等着进城。”苏愿淡声道。
紫儿愣住了,这种事,从前小姐可不会指使她去做。
她朝苏愿看去,只等着小姐开口说是玩笑,可却见苏愿面色如常,并没有丝毫玩闹的意思。
紫儿这才悻悻地应了声“是”。
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
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紫儿冻得哆哆嗦嗦的回到了马车上。
双手拢起,哈了好几口气,才微微有了些知觉。
“好冷啊。”紫儿有些埋怨道。
只是下一刻,她便对上了苏愿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
明明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可紫儿却没有的心中一紧,连忙开口道:“奴婢打听到,好像是镇抚司的一名犯人逃跑了,锦衣卫的人在盘查,这才耽误了大家进城的时辰。”
苏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锦衣卫的作风向来酷吏,而且镇抚司里关押的都不是普通的犯人,都是些穷凶极恶或者是犯了罪的勋贵世家。
沈氏也有些担忧,喃喃道:“希望犯人早些被抓获。”
紫儿偷偷地瞄了一眼苏愿,见她神色并无不悦,这才有些讨好地说道:“刚才过去那人,奴婢也打听到了,是北镇抚司镇抚使。”
“镇抚使。”苏愿在心中默念着。
又等了一刻钟,城门口突然开始放行,很快,苏愿一行人便进了城。
临近年关,街上热闹繁华。
苏愿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前面就是明芳斋了,去买些阿愿喜欢的核桃酥和桂花糕。”沈氏轻声道。
芳菲闻言,立马让停了马车。
苏愿怔愣了一下,她不记得梦中回府的时候,沈氏让人停下马车买过点心。
沈氏只淡淡地笑着看向女儿,道:“怎么,阿愿不是最喜欢明芳斋的点心吗?”
苏愿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身前,她今日穿了一件狐狸皮的袄子,是临出门前,沈氏特意让她换上的。
这也是梦中不曾发生之事。
一开始苏愿只以为是她大病初愈,沈氏怕她受寒,但现在细细想来,只怕是沈氏刻意为之。
因为外祖家富庶,苏愿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是上佳。
虽说这两年,沈氏手中银钱越来越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也是苏家明面上不喜沈氏这个商贾出身的媳妇儿,处处为难,但却迟迟不敢动手,只因着心中惦记着沈氏手中的银钱。
既然如此,可为何母亲在回府后没多久便投缳自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愿的手指摩挲着袖口,努力的回想着梦中发生的一切,只是可惜,梦中的她,并不曾去留意这些事情。
但苏愿心中却只觉得寒凉,比这冬日冷意更甚。
思绪飞扬间,马车沿着鼓楼大街到了尽头,左转便是玉林巷。
苏家的宅子便在眼前了。
张嬷嬷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夫人,大小姐,到家了。”
到家了。
苏愿听得这话,唇角的笑意愈深。
沈氏却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在赵嬷嬷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苏愿站在苏府的大门前,抬头看向门口的匾额,迟迟未动。
“大小姐……”紫儿挤开绿蘅,上前扶住苏愿。
苏愿依旧未动。
张嬷嬷也诧异的看向她,不解的开口道:“大小姐,到家了,怎么不进去?”
“为何不开正门。”苏愿眸光清冷的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心下一紧,面上讪讪道:“大小姐说笑了,这到了自家,哪里有这么多的讲究。”
苏愿心中冷笑,梦中也是如此,她与娘亲回府的时候,便是从一旁的角门走的,那时的她,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可如今再想来,这不过是赵氏给的下马威罢了。
沈氏是苏世清明媒正娶的妻子,寻常出入府中,应当走的是正门,角门是给下人准备的。
“嬷嬷此言差矣,祖父祖母最是重规矩之人,便是我父亲若是知道下人如此怠慢母亲与我,怕是也会因治家不严面上无光。”
苏愿双眸明亮澄澈,声音清脆。
张嬷嬷目光闪烁,接不上话,老夫人想要下夫人脸面,怕是不成了,大小姐张口闭口便是规矩,她无言以对。
马车停在巷子里,时间越久,看的人便越多,事情闹得大了,只怕会更加麻烦。
“定是守门的下人偷懒,老奴这就去叫门。”张嬷嬷反应很快,见已经有人驻足观看,连忙说道。
大门缓缓打开,苏愿走在沈氏的身侧,母女俩拾阶而上,一步一步走进了苏府。
沈氏的步子很是缓慢,只不过个台阶,可对她来说,不知道为何竟是这般的漫长。
从前,她还对苏府中人抱有一丝期待,但这次婆母与夫君不顾女儿的死活,将人送去庄子却不闻不问,她的那颗心便彻彻底底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