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世清额头青筋暴起,抬手指向苏愿,“你个孽障!”
苏愿没有丝毫的畏惧,她只是抬眸看向苏世清,一字一顿道:“父亲来,不问问母亲的病因吗?母亲是中毒了,是谁给母亲下的毒,若是被我找出来,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她说得很慢,童稚的声音,却带着森然的冷意。
苏世清低头看向她,只见她的眼中一片冷漠,全然没有一丝的暖意,看着他的模样,不像是在看父亲,更像是在看仇人。
什么时候开始,他从这个女儿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孺慕之情,有的只是恭敬,如今竟是连恭敬也没有了。
不知为何,苏世清竟后退了一步。
苏愿站在门前,一步不让。
“阿愿,让他进来。”身后传来沈氏孱弱的声音。
苏愿闻言,让到一旁。
苏世清微微蹙眉,大步走了进去。
床榻之上,锦被之中,沈氏正看向他。
苏世清怔了一下,他不记得上次见沈氏这样虚弱的模样是什么时候了,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去触碰她的额头。
沈氏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苏世清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最后讪讪地收了回去。
“老爷来是做什么,见我没死,失望更多,还是难过更多?”沈氏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仿佛说出口的话,似是寻常聊天一般。
苏世清抿了抿唇,他无法回答,因为此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知道父亲要做什么,他并未阻止,眼看着她的生命在凋零。
但另一方面,得知她被救了回来,他竟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沈氏,满头青丝披在肩头,半靠在床头迎枕上,眉眼微垂,平素里最是端庄的人儿,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这样的沈氏,他还只在新婚的时候瞧见过,苏世清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不过很快,他就回了神,眼中冷意划过,淡声道:“我不懂夫人是何意,既然对症了,那便好好养身子吧。”
沈氏的眉眼淡淡的,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老爷还是不肯与我和离吗?”
她的声音干涩,说着竟是笑了。
眼前这个男人,当真可笑。
苏世清不明白她为何要笑,也不想深究,只沉声道:“好好养病。”
“滚!”沈氏不想再与他浪费口舌,直接指着门口说道。
苏世清神色一变,转身就走。
沈氏本想着若是苏世清就此答应她和离,那她也就不再追究,因为没有比离开这里,更为迫切的事情。
可显然,苏世清或者说苏家,并不想放过她。
他们想将她困在苏家这个泥潭不得挣脱,让她沾染满身污秽,再也没有希望和寄托,慢慢凋零落入泥沼,再不留下任何痕迹。
可她不愿,从前的沈氏为了女儿,还勉强忍耐,可现在,她想通了,她要挣脱,不止自己挣脱,还要将阿愿也一并带走。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陆昭的医术很高明,沈氏只不过一晚上,便恢复到从前的七八分了。
“嬷嬷。”沈氏用过早膳,漱口净手后,轻声唤道。
周嬷嬷侧耳倾听,眼神中虽有惊诧,不过却还是点头道:“是,老奴记下了。”
等到苏愿来晚香居的时候,就见沈氏心情不错,正坐在窗前,临摹一幅山水画。
“娘亲。”苏愿温声道。
沈氏朝她招了招手,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阿愿过来,娘亲教你作画。”
苏愿笑着点头。
沈氏的丹青很好,只是她自成婚后,整日被庶务所累,早就没了那份悠闲之心,今日难得,她心情不错。
苏愿一直留在晚香居,直到用了午膳。
周嬷嬷走了进来,朝沈氏点了点头,低声道:“夫人,成了。”
沈氏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不急不缓起身,“阿愿先回栖云苑歇息保护吧,娘亲这里有些事情要做。”
苏愿心中有所猜测,她没有开口询问,乖巧的应下,带着丫鬟走了。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悄悄地吩咐琥珀跟上去,一定要保护好母亲。
沈氏吩咐下人备好马车,带着周嬷嬷和芳菲去了乌衣巷。
一路上,沈氏神情都很是淡然,还看了一下周嬷嬷准备的布匹和吃食,时不时的还挑起帘子,漫不经心的看向车外。
周嬷嬷却一脸的担忧,甚至有些焦灼的看着前路,她已经让人往老爷当值的府衙送了消息,只说乌衣巷那位病了,老爷竟连二话都没说,直接去了乌衣巷。
夫人病得那么重,也不见老爷有一分记挂。
“小姐……”周嬷嬷低喃着。
沈氏抬眸,看向她,浅浅一笑,“嬷嬷以后就这般唤我吧。”
周嬷嬷知晓她是下定了决心,姑娘看似柔弱,可一向心意坚定,她在乎的,她才会百般委屈求全,可一旦不在意了,再贵重的物什,也可随手就丢,不会有丝毫的留恋不舍。
苏家于姑娘来说,早就如糟糠一般,越早扔掉,姑娘越能早些过上痛快日子。
若不是苏家逼人太甚,姑娘这样一个柔善人儿,又怎么会做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事情来。
“夫人,前面就是乌衣巷了。”车夫的声音传进车厢中。
沈氏勾起唇角,水润的桃花眸中闪动着幽暗的光。
既然苏家想毁了她的清白,要她的性命,那好,她也要苏世清身败名裂。
“马车就停在这里吧,咱们走进去。”沈氏轻声道。
沈氏下车后,莲步轻迈,裙边翻动,姿态优美。
巷子里有在玩耍的小童,沈氏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一旁的芳菲,拿出一袋子莲花糖分给孩子们。
小孩子们得了莲花糖,一个个都喜笑颜开,跟在沈氏身后,不远不近地坠着。
貌美又心善的夫人,在小孩子的心中就跟寺里的观音菩萨一样,让他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