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说什么呢?”
江云羞红了脸,扭过身子跑进内院去了。
院子里众人已经来上工,大家早已熟练了流程各自忙碌着。
江云想起昨日李家母女的动静,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
便见李寡妇正埋头削魔芋皮。
这活又脏又累,经常不注意就会沾上魔芋的粘液整个手臂都钻心的痒起来。
尽管院子里时常备着姜水,但大家谁也不愿吃这个苦。
只有李寡妇默不作声从不挑拣。
江云心下对她又认可了几分,扫视一圈却并没有见到李大丫的身影。
正疑惑着,就见李大丫理着额前碎发从西北屋钻出来,边走边整理衣服,看见地上流着的汁水还嫌弃的皱眉避开。
这……
江云觉得自己不能枉然下决定,便想仔细观察观察。
不想李大丫刚好撞见江云的视线,那一瞬间来不及掩饰的憎恶嫌弃让江云傻了眼。
不是……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弃自己?
江云皱了皱眉,盯着李大丫的背影,陷入沉思。
想想这丫头一向爱干净,怕该是嫌这里脏乱。
但做魔芋豆腐需要大量的水冲洗,院子里地方又小,脏水一时流不出去也是有的。
不过,这倒是个大问题,新作坊建起来一定得避开这个问题才行。
黄深那小子是个古灵精怪的,脑子里装了不知道多少主意,这事交给他总没错。
江云想着又转回身去寻黄深,不过一会儿功夫他竟然已经招满了人,当下指挥着就要动工。
看他这热火朝天忙碌的样子,江云一时不知该喜还是忧。
喜的是他如今容光焕发,忧的是这样下去会不会耽误他读书。
毕竟,商人命贱,读书科考才能改换门庭。
江云决定等回来好好跟黄深说说这事。
见黄深衣服袖子都短了一截,江云干脆出门去买布料。
赵家夫妇也要做一身,算上黄掌柜和黄深,一共四身衣服,要花不少时间呢。
想着让他们赶紧穿上新衣,买回布料江云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忙碌着。
这一忙,便忘了时间。
黄掌柜喊她她才匆匆扒口饭继续忙碌。
日暮西沉她才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点上油灯。
李寡妇就是这个时候敲响的房门。
“是你呀?进来坐。”
江云侧身让过,等李寡妇进来重新关上门,便见她手里拿着绣活。
从前在村子里大家聚在一处做活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她都是深夜才有功夫做女工,因此从没机会同人一起边闲话家常边做活。
因此李寡妇过来她还是很欢迎的。
李寡妇局促的在床沿上坐下,看了看江云手里的布料:
“做衣服呢?”
江云抿唇轻笑:“嗯,爹跟深儿都该添置新衣了。”
李寡妇视线流转在那布料上久久不愿离开。
乡下日子穷苦,没有人能经常添置新衣的。
有的,只是破的缝缝补补,旧的改小的,小的接长的。
像这样崭新流光的布料,她就算隔几年给公婆做新衣时也摸不到的。
因为买不起,公婆最多买一点粗布撑撑体面。
至于李大丫,也只有嫁人的时候那身嫁衣是囫囵的。
“你的命真好,这身衣裳也好看,挺贵的吧?”
视线落在江云身上的褂子上,李寡妇眼中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江云手上针线飞舞:“只要踏实肯干,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她这话是真心话,重生以来她没敢懈怠过一天,更不敢安于现状。
她只有不断的往上爬,才能有一天在直面堂守业的时候,有活下去,并战胜他的机会。
李寡妇听了眼神却黯淡下来,只当江云是在敷衍她。
踏实肯干?
难道她还不够踏实吗?
她自认为自己长得不赖,又有手艺。
然而她命苦,丈夫早死,婆婆愿她狐媚祸人夺了丈夫的命道,对她非打即骂。
公公虽从未苛待过她,看她的眼神却总透着怪异。
晚上睡觉她总觉得窗外有人,便每次都把门窗挡的里三层外三层。
这些事她都只能化成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说不出口,也无处可说。
再看看自己榆树皮一样的双手,握着绣花针时僵硬的屡次脱针。
她这双手,从前是多么灵巧啊!
如今竟是连最简单的花样都绣不得了。
“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江云的话拉回李寡妇的神志,李寡妇心头一慌捏着的针便扎在指腹,她却顾不上疼:
“我……你……你别赶我们走……我们娘俩……真的……真的没有活路了啊……”
李寡妇豆大的泪滴哗哗往下掉,江云吓得赶忙停下手中的活安抚她:
“你别急,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
“什……什么?”
李寡妇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江云。
江云叹口气:“你也看到了,这作坊已经开始建了,我想着你要是愿意,到时候就去作坊做工,也算有个容身之处。”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像是一张大饼兜头将李寡妇压住。
李寡妇惊的久久没回过神,这些天她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什么时候江云就提出让她离开。
她也知道自己带着女儿就这样住在人家不合适,可她无处可去,也只能这样死皮赖脸的赖着了。
尤其昨日李大丫的话,更让她觉得要出事。
她心中挣扎不已,离开无处容身,留下又怕李大丫闯出祸端。
若是能住在作坊,想必大丫也能歇了那不该有的心思。
生怕江云反悔,她连连点头:
“愿意!我愿意!江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