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枝银兔簪子叫石桂收到妆匣子里头,她自来回到鸳鸯馆,又跟淡竹石菊一个屋子,箱子柜子就再不必锁,藏着叶文心跟明月银子的那只荷包锁在衣柜底下的小箱子里,余下的,就再没瞒着淡竹石菊,她们一时不凑手要拿个头油胭脂只消打开匣子便成。
淡竹头发多,她的头油用得最快,头上梳了两个螺儿还能编几条散辫子盘起来,头油没用上一个月瓶里儿又见了底,便开了石桂的妆匣用她的,手上才抹上,眼睛就盯住了妆匣里头的新簪子,眼儿一转就知道是那个小道士送的。
簪子底下还拿红布衬着,不是爱物是什么,指给石菊看一回,石菊怎么也忍不住要笑,别个送东西,不是花儿就是朵儿,偏他送了个兔子。
那只西瓜灯就挂在脸盆架子边上,这个天儿西瓜灯放不住,皮上一干看着就不鲜灵了,且喜西瓜皮解暑好吃,刨成细丝儿,拿盐炒过,也算一道清口的菜。
这只西瓜灯再摆到晚上就上了桌,石桂借的小厨房,炒过的西瓜丝儿上了桌,配着夜里的绿豆凉粥吃,再挖个咸蛋黄,有个拌豆腐,清清爽爽正好消夏。
石桂也只说明月送了她一只西瓜灯,那只小兔儿不倒翁,就已经叫她们取笑了,白绫衫儿紫罗裙子,腰上一根黄腰带,不是石桂又是哪个,拿她逗趣一回,竟又发现这只银簪子。
石桂取了绿豆汤进门,搁在桌上:“赶紧来喝,冰化了可就不凉了。”觑着她们两个面色古怪,淡竹还要笑不笑的模样,眨眨眼儿:“怎么着,你脸上叫蚊子咬包了?”
淡竹招蚊子,恨不得通身抹上冰片粉才好过些,听见她这么说,赶紧啐了一口:“你才叫蚊子咬了,你还说得着的是一只西瓜灯,那你匣子里头那个银簪是甚?”
还是细银子的,成色极正,外头小厮送礼给结了亲的丫头,也不过就是送些粗银手镯,能有一根银挖耳,已经算得好了。
石桂昨儿见着这根簪子,就知道叫石菊说着了,明月大约确实是有些喜欢她的,可这点喜欢他自个儿怕还不知道,许是见着同乡,许是石桂关照过他,要说旁的,那也太远了。
石桂浑不拿这个当一回事,明月说定了还要回来,欠他一根银簪子,等他回来再还给他便是了。
此时看见淡竹看瞧见了,也不遮掩,大大方方比在头上:“这值什么,等他再来,我补给他就是了。”
石菊抿嘴儿一笑:“他到底是花了心思的,你回什么给他?两斤白面饼子不成?竟是个呆丫头,半点儿都不懂。”
石桂自然知道明月是花了心思的,可明月才多大,能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怕是有样学样,瞧见人送簪子了,这才想着送给她的,等他再大些,离得又远,再有什么心思也淡了。
端起碗来,把自个儿好那一份绿豆汤吃了,把未碎的冰块含在嘴里,舌头尖翻来翻去,圆溜溜的冰块越含越薄,到整个儿化没了,挥挥手:“我不懂,你就懂了?”
石菊拿她无法,笑着摇摇头,淡竹却没见过明月,想着下回必得看看他生得甚个模样,若是大少爷那样,还有什么不好,便不似大少爷,像堂少爷这样也是好的了。
石桂不同她们多说,她八月十五没回去,十六这天才回去吃郑婆子煮的长寿面,老鸭汤做的面,上头缀着点点葱花,端上来给石桂,笑得一声:“吃了长寿面多福又多寿。”
不独把石桂叫回来了,还想把葡萄也叫回来,石桂噘了嘴儿吹汤面,额上出了一层汗,嘴唇微红,鼻尖汗珠儿滚落下来,她伸手一抹:“姐姐怎么没回来?”
葡萄今儿没假,宋敬堂回乡去,宋荫堂就搬到了幽篁里,葡萄一时不得闲,院里头人手不齐全,许多屋里头的事,她也要帮着做,八月二十七要祭孔,宋荫堂既是新科便得越发在意,他的衣裳由玉兰打理,葡萄也要帮着打个下手。
郑婆子做了汤面还做了个汤饼,鸭子肉起油锅爆一回,喷香酥脆,石桂汤面没吃尽,鸭肉拿薄饼儿包了,咬在嘴里油滋滋,里头还搁了些辣粉,吃着又香又开胃,只可惜没有一口冷的喝。
“干娘替我分两匣子,我给姐姐再送些去,她这些日子忙得,下巴都尖了。”石桂葡萄两个越发出息,郑婆子心里想着那钱,伸手却抠不出来,平素只好殷勤些,心里也有不平之意,这哪里是认了两个干女儿,反过来倒像她是干女儿,样样打点,不过就为了她们口袋里几个钱。
石桂看看郑婆子,心里叹息,同她透了个底儿:“干娘小厨房里的帐目可对,等到立秋,家里可得盘帐了。”
前一向叶氏生病,这一向又是叶家的事的缠身,底下报上来的帐便有些不清不楚,春燕看不过去,打了叶氏的旗号,说进了秋日里要盘帐,让高升家的把点过的帐目送上来。
高升家的这才露出意思来,头一个要查的就是厨房,厨房历来油水最足,下头瞒报起来也更便
宜,分明用了一筐鸡蛋非要报说一筐半,买进来四只鸭子要用的,说死了一只,上头怎么能吃死鸭子,自然又得再买,虽是各处吃了什么都得记在册,要瞒下些来也是极容易的事,何况一斤蜜买了来,一月两月用完了,也是没有定准的。
别个也还罢了,繁杏这头先瞒不过去,她心思细密,说蜜吃得多了,就先查问厨房里这些日子进上些什么点心,可调了蜜卤蜜过玫瑰,除了这些,寻常也不爱甜口的,哪里还用得上这许多蜜。
郑婆子当了两年小厨房的管事,虽管的不过是钱姨娘院里那三两豆腐两根葱的事儿,先时无人管,是油水还不足,可看着她老鼠偷油似的,日日偷上一口,这两年下来也攒了足足的油水,蚊子再小都是肉,何况郑婆子这一年里还办了这几件大事。
修房子打家具建灶台盘炕,哪样不得要钱,郑婆子先在别苑里坐了这许多年的冷板凳,回来了也不见回上房去当差,不过是个姨娘跟前的小厨房,怎么就有这许多油水。
郑婆子一听这话愣住了,搓了搓手道:“我哪可从来没贪姨娘的小,走的都是公帐,清楚得很。”她拿的都是钱姨娘不吃的份例,这些东西,便不吃也没退回去的道理,叶氏都不操这个心,高升家的也不会动她。
“那可难说了,高升家的侄女儿在我跟前也嚼过好几回了,若不然我也不会当真,知道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