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就在一周之后。
大雪接连而至,飞鸟俯瞰,只见一整片雪布,白茫茫晶亮亮的,压在草坪上,压在屋顶上,却压不住学生们的燥热。
城堡内,城堡外,每个零散的角落,都分布着成对的男男女女。或羞怯,或奔放,裹着毛绒手套的几双手,就这么交叠、相扣,目光在呵出的白汽中缠缠绵绵,仿佛邀一场舞,就定了一辈子。
迎着几乎同样深情的视线,格兰芬多塔楼一角,洛白低头看向手掌正中的项链——银链,蓝宝石,月牙状。
“哈莉,这是布斯巴顿不成文的习俗。每个男生都会给心仪的女孩子准备蓝宝石项链,象征着纯粹不渝的爱恋。”
抬眼,洛白正对上一双蓝眼睛,似乎比手上这颗宝石更加澄澈,更加珍贵。
“阿恩特……”
男孩穿着单薄的淡蓝风衣,俊俏而乖巧的脸半藏在白乎乎的毛绒围巾里,他努力将围巾压了压,露出右脸的小梨涡和一对小虎牙。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幸运,成为您的舞伴?”
说着,他极虔诚地弯下腰,轻轻抬起洛白空闲的左手。
细密的呼吸熏红了冷到泛白的手背,鼻尖是凉的,嘴唇是热的,一触即离,恍若蜻蜓点水,冰霜落地。
像是被烙铁烫到了,洛白不自觉绷紧了手背。
可她还为来得及抽出手——
“抱歉,打扰了。”
“你找死!”
“不自量力。”
三道声音就同时响起——脑中两道,身旁一道。
不过,阿恩特倒是只能听见第一句。
“迪戈里先生,早安。”半跪下去的阿恩特抬起头,笑眼弯弯,冲楼梯口的塞德里克点点头。
敏锐的男生似乎瞧出点什么趋势,随即开口:“不过……能麻烦您绕个道吗?我们还有比较私密的事情要谈。”
“是吧,哈莉?”阿恩特转过头,冲洛白轻轻眨了眨眼,嘴边的梨涡又深了点。
空气似乎更冷了些,洛白疑心,风一刮,大约就得结出晶体。
从昨晚就开始跳个不停的眼皮又有了抽动的趋势,她缓缓吐出一口白汽,避开了阿恩特灼热的视线,转而望向楼梯口。
“塞德,这么早,来格兰芬多塔楼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你的。”
塞德里克走近了,洛白很快闻到一股沉香,男孩往常自带的雪松香被裹在里面,如梦似幻。
“是麦格教授他们又有事情了?请你来通知我?”尽管心里有个答案已经在蠢蠢欲动,但洛白依旧歪着头笑道。
“啊,”阿恩特忽然出声,“该不会迪戈里先生,也想邀请哈莉一起参加舞会吧?”
他明明笑得灿烂,可一瞬间压抑下来的语气,却让洛白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活像以前闺蜜家那条小奶狗,被侵犯领地后“呼噜呼噜”的低吼。
洛白刚想插话解释,可——
“是。”
塞德里克拨开了前额凌乱的碎毛,眼神定定地望过来。
心里的答案真正破土而出了,几乎一瞬间,就长成了攀天大树,下一秒,她只觉“地崩山摧壮士死”,牢不可破的世界观顷刻灰飞烟灭。
洛白有些发懵。
“可是,就我所知……”阿恩特歪了歪脑袋,语气又轻柔下来,“迪戈里先生不是和拉文克劳的秋·张小姐走得很近吗?最近大家都在说,你们肯定会一起出席舞会。”
他随即摇摇头,“看来传闻果然不能多信,毕竟……总有些人喜欢到处留情,吃瓜群众哪里分得清他们的真爱啊,是不是?当然了,我没有在说你,迪戈里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个语言模式……
洛白忽然有点想尝尝布斯巴顿的茶,那应该比霍格沃茨的更加醇香。不过,这阵子隐约的茶香正好将神游天外的她,拉回了格兰芬多塔楼。
定定神,不论现实的崩塌程度,洛白还是打算一步一步拆解现在的状况。
于是,她微微瞥了眼阿恩特,“阿恩特,如果从八卦视角出发,大概没有什么人是清白无害的了。”
“对不起,哈莉,我……”男生湿漉漉的眼神望过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洛白打断了。
“你先走吧,我马上还有一节课。谢谢你的欣赏和邀请,我晚些再给你答复。”露出了满分的送客微笑,洛白在心里默念“16。”
这是第十六位邀请自己的人,从一开始的慌乱,到现在的游刃有余,洛白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一套体面的应对模板。
呼了口气,送走一个,局面就简单很多了。
接下来,就是塞德里克。
她得搞清楚塞德里克内心的真实想法,以及他和秋·张的事情。
但,事与愿违——
“什么邀请?”
“大早上的,就这么热闹吗?”
“弗雷德,我没瞎吧?怎么这里一个两个的,都不是格兰芬多?”
“你没看错,乔治。除了咱们的小哈莉,都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出了休息室,他们显然刚刚睡醒,两坨红毛乱糟糟的,仿佛小鸡搬了家。
洛白心里一个蚱蜢跳——这局棋又复杂了。
果不其然,原本准备离开的阿恩特登时停下脚步,甚至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一双水润眼眸微微紧缩。
“早上好,韦斯莱。”
随即,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时,他一个迈步,凑近了洛白的耳根。
“那我晚上等你……”看到洛白一瞬间放大的瞳孔,阿恩特眯起眼狡黠一笑,“等你的回复哦。”
“先走了,毕竟这地方人确实多了些。”
摆摆手,带着一侧梨涡,男孩消失在了楼梯口。
耳根还残留着一分温热的酥麻,尽管身边不缺美男环绕,但目前还没尝过恋爱滋味的洛白,依旧不受控地红了整个耳朵。
八点钟的太阳格外迷人眼,一丝一缕的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