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蕖今日去柴房的时候霍瑾恰好被放出来,所以她扑了空。
霍瑾换上了侍卫的衣服,却不是守着她,而是被派去守在沈惊游的身边。
他今日当值的地方是书房。
而沈惊游就在书房养病。
姜芙蕖自然喜闻乐见霍瑾出了柴房,但又忧愁他进了狼窝。
想到昨日看到的霍瑾,那脸上的伤口结痂,疤痕像扭曲的虫子在那张清秀的脸上盘桓,她就心情复杂。
内疚,恐惧,气愤。
“小夫人别担心,霍瑾手艺了得,咱们小公爷最是爱才。前两日查完霍瑾身世,小公爷便说了要提拔霍瑾入军中,挣军功,保家卫国呢。”
陆小洲陪在姜芙蕖身旁说着话。
姜芙蕖更心累。
如此一来,她更没有理由将霍瑾要出来。
她觉得有些沮丧,但也不过是一念之间,下一刻,她想到霍瑾脸上的伤不能留疤,便想到了沈惊游为她找到的药。
那药膏极为有效,她不过用了这么几天,粉色的疤痕就消退了些。
她当然是不会将沈惊游给她的东西偷偷用到霍瑾身上,她的人用什么东西,她自己花钱为其置办,用不着借花献佛。
便道:“夫君给的祛疤药膏哪里能买,你知道吗?”
陆小洲还以为东西准备的不够,忙道:“要让李太医帮小夫人多配些?”
“不过这药极为珍贵,一盒便值千金,小公爷要的急,李太医那边的存货不多。若是再配,得等明年有原料了才能配好。”
姜芙蕖一怔。
一盒祛疤药膏价值千金?
“夫君哪里来的钱呢?国公府账上多余的银两我记得大部分流入沈家军里了。”
陆小洲道:“布施神教在京城作祟,小公爷将榜上有名的教众逮了个七七八八,这次的赏金约莫一万两,并未入军中。小公爷说以后会往上递折子,希望陛下拨款军中,到时候府内松快些,小夫人想要什么,小公爷便也酌情给些。”
姜芙蕖,“……”
她从未想过同他要什么。
上辈子开口要过,他不问要什么便不给。
这辈子,他给什么,她也不要。
“好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在府中走走。”
陆小洲作揖退下,退开后,挠了挠头。
怎么觉得这小夫人同在江南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呢。
若是那时候的小夫人听到这些贴心的安排,大概会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盯住小公爷,然后抱住小公爷的胳膊撒娇。
现在的小夫人别说撒娇,怎么宁肯在院中走走,也不去看小公爷呢?
早春桃花开的好,粉色的花瓣被风一吹,化作漫天花雨盘旋半空。
姜芙蕖在树下走过,那花雨打着旋落在她鬓发间,与她亲密相拥。
姜芙蕖吩咐了阿宝去外面寻一些上好的祛疤膏,虽然比不上沈惊游给她的那些,但已经是她能买到的最好的。
听说京中贵妇们也用这个桃花散,也算不错。
她拿着用锦盒装的几盒桃花散打算去书房找霍瑾,出发时想了想,让海棠准备了份燕窝带上。
刚转过回廊,便瞧见霍瑾一身素色玄衣抱着剑立在书房一侧。
察觉动静,他耳根动了动,锐利眼刀挥过来,片刻后又眼眸柔和对她作揖行礼。
“小姐。”
姜芙蕖垂眸应下。
一旁的李茂开口冷声提醒,“在府中没有小姐,只有小夫人。若是再叫错,便领十杖。”
霍瑾眸色阴沉,颔首重复,“小姐。”
李茂手指攥响,骂一声不识抬举,“你耳聋了?”
“李侍卫,霍瑾他性子莽直,从来都这样的,你别气。叫小姐便小姐,左不过他原先是我的护卫。”
姜芙蕖和善笑着,语气却冷,“若是连我的护卫说话办事都要听别人教诲,我倒不如真回江南做小姐。”
李茂脸色煞白,掀袍跪下,“小夫人,属下不是这种意思,属下只是在教他规矩,他毕竟被提拔为小公爷的护卫,日后入了军中更是要守军规。霍瑾是小夫人的恩人,更是国公府的恩人,属下怎敢颐指气使。”
姜芙蕖抿唇不语,片刻后不想再计较。
她给海棠使了个眼色,海棠便将锦盒递给霍瑾,而她则拎着食盒进了书房。
总得走走过场。
外头的情形沈惊游早已看的清楚明白。
连那锦盒里装的是哪家的祛疤膏,他都晓得。
姜芙蕖第一次生气,不是为他,而是为了霍瑾。
就算是恩人,姜芙蕖的关心是否太殷切了一些。
沈惊游坐在高椅上,银色绣青竹的常服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同色发带束着的墨发松松垮垮,几缕发丝顺着领口刺入若隐若现的白瓷锁骨,浑身檀香气息,清冷禁绝。
他手捧着一只沉香雕山形笔筒把玩,若有所思地盯着姜芙蕖进来。
一步,一步,迈着小而轻盈的步子走向他。
“听闻夫君病好,我来看看夫君。”
姜芙蕖将食盒里的燕窝端出来,放到沈惊游面前的桌子上,做完这些淡淡道:“夫君还有公事,我就不打扰,这便退下。”
沈惊游眉毛意外地挑了挑,在小鸟快展翅飞走时,一把抓住姜芙蕖手腕,将人带着抱坐在腿上。
昂贵的沉香木雕笔筒随着动作掉在地上,摔出长而深的裂痕,肯定不能用了,但沈惊游连眼都不眨一下。
姜芙蕖陡然被拉入冰冷的怀里,懵了一瞬,再发觉沈惊游双臂搂着她腰背,抱她在怀中坐着,脸上血色尽褪。
她同他的体力差距和身形差距太明显。
明显到她坐在他怀里,不过是小小一团,纵然再直着身子也不比他高半点。
现在这种动作也不好挣扎,怕他得兴欺负她。
姜芙蕖呼吸急促,抿唇选择倒打一耙道:“夫君这是做什么?书房里,各位夫子的圣贤理论你竟全不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