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游休沐之期已过。
次日不等姜芙蕖醒来,他便从书房而出,换一身令其身姿更气宇轩昂的紫色官服,在府门前翻身上马,奔向宫城方向。
天还未亮。
一片黑蒙蒙中,骏马与其上的少将军在长街奔腾而去,惊的摆早食的摊贩伸长脖子往那人身影看去。
一眼便觉玉骨仙姿。
但卖包子的老板却没像其他人一样惊叹,而是生出了几丝怀疑。
这小公爷身上好大的金创药味,且那张脸比他手里的面粉还白,下巴尖尖,大黑天的,若不是知道对方身份,他还以为地府里的将军上街抓游魂来了。
怎如此憔悴气色?
摇摇头,将面粉加水揉了又揉。
还没揉出个样子,却又有个火红的身影骑一匹凛冽超凡的壮马转过长街,朝着他的方向一展马蹄,狂甩鞭子,呼啸而过。
马声嘶鸣,浑身肌肉鼓胀有力,马蹄踏过的大地轰隆闷响,仿如地动。
当真不是一般的马,好招摇啊。
与小公爷背道而驰的这人竟长了一张人间妖魅的俊脸。
尤其那头上束发的一圈红珊瑚,或者是红玉的冠珠,越发衬着那双桃花眼多情缱绻。
嘿。
他心道真奇了,大早上的看见俩小白脸。
姜芙蕖早上是被吵醒的。
自从在丽妃殿出事,霍瑾被三皇子谢珩抓进宫里出事,再到求药,沈惊游生病,这短短的几天,好像把一辈子的事都经历遍。
躺到床上几乎是昏死过去,毫无所觉,梦也没梦。
但睡的正香,隔壁砌墙砸瓦,嘈嘈杂杂,惊的鸟飞猫嚎,狗哭耗子叫,热闹的竹筠苑的一个个丫头小厮全都小声猜测隔壁府上究竟新住了谁。
毕竟若不是易主,没人会这样大动干戈。
姜芙蕖被气醒,反反复复哄自己再度入睡,却没想那声音持续不停,大有一种连干三月的阵仗。
她掀开帐幔,叫了一声春桃,外间便有四个丫头,捧着铜盆巾帕盥洗用物脚步轻轻地进门来。
春桃站在最前,先把姜芙蕖扶起来,一眼便瞧着丝绸软垫上的一片鲜红。
她脸色一变,“小夫人,您这小日子怎么提前来了?”
姜芙蕖皱眉,垂下眼睫,果真发现身上来了。
但她并无半分痛楚。
想她没了孩子做小月子后,每逢癸水至便疼痛不止,虽好生调养有所缓解,但也是疼的冷汗直流。
这次……
不由想起那以滋补闻名的血荣丹。
被春桃扶着入了耳室,因来了小日子不便用浴桶,只用热水淋浴一遍,穿好月事带,换了身清爽的紫色纱裙,便由着海棠梳了妇人高髻。
而春桃则捧着香膏替姜芙蕖擦了面,又替她揉手,在芊芊玉指上涂抹蔻丹。
一旁的阿宝对这种精细的活不擅长,捧着一杯热茶侍奉,颇有些感兴趣地在姜芙蕖脸上瞧。
“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阿宝觉得小姐今天比昨天更美了。”
姜芙蕖愣怔,“是么?我不觉得。”
阿宝狂点头。
怎么不是呢?
小姐眼眸澄澈,琼鼻樱唇,眉目楚楚,往日也这模样,但那张小脸今日更是有种能掐出水的灵动。
这就好像……
阿宝脸一红,上辈子小姐和小公爷每逢做完那事的样子。
有一种从里到外的神清气爽。
姜芙蕖攥了攥被抹好香膏和蔻丹的手指,越发觉得血荣丹是极好的东西。
可惜,制作方法失传,且她根本没吃出血荣丹什么味儿,更没法琢磨着自己做。
有几个庄子她叫海棠找买主,卖了后把钱凑凑,还得记着还振灵坊的账。
若是不够,她大不了把自己当个血包,许他们取血三次,也算是偿还当初他们坚持不卖的恩情。
嗯。
她不想欠债。
用早膳时,下人们毕恭毕敬。
仍旧是四样凉菜,四样热食,四份糕饼,四样从京中各大铺子里买的甜饮,做成兔子样的水晶肉包四个,桃花饼一盘,养生海鲜粥一盅,并一碗饭后滋补的药,外加一盘樱桃煎。
没有重样的。
姜芙蕖站在一旁看两眼,随后捡着靠门的凳子坐了,安静地用膳。
连日确实疲惫,今日多吃了一些。
陆管家亲自帮着布菜,小心觑着夫人脸色,陪着说些话消遣。
“霍侍卫病有好转,想必午后就会醒来。小夫人不必担心。”
姜芙蕖眼中划过一抹讶然,对陆管家这种近乎跪着的讨好姿态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喝了一口热牛乳,“夫君他……”
“哦,爷去上朝了,不能陪小夫人用饭。午后爷在京郊大营还有公事,大约很晚回来,爷说让夫人自休养,不必等他。”
有猫腻。
他到底在瞒什么?
姜芙蕖用帕子擦着唇瓣,静了一瞬,眼角余光察觉到这院子里里外外的人全都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连搬花的丫头动作都迟了几息。
不见她,又加强竹筠苑的人手,这看管她的模样,生怕她跑了?
放下帕子,姜芙蕖起身,陆管家忙弯腰递胳膊过去。
姜芙蕖,“……”
陆管家解释,“李太医在外头候着,预备着给小夫人讲解医书。这公府门槛高,奴才扶您。”
姜芙蕖只觉得怪异,“陆管家,可是夫君罚您了?公府出事?”
不然怎么看眼珠子似的看她。
陆管家面上摇头,内心却是叫嚣。
这两日姜芙蕖身边一个叫松雨的,一个叫凤仙的,都在他跟前晃。
他是真怕姜芙蕖知道了什么,再告诉小公爷。
况且,小公爷都被罚成什么样了,今早起来还吩咐他看好内院,他怎么还敢对小夫人起轻视之心。
按道理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