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蕖醒来时天色已暗。
屋中点着几盏灯,安静的仿佛连落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这一觉睡的很好,揉了揉迷蒙的睡眼,她伸了个懒腰,拢了拢乱糟糟的发下了床榻穿好鞋。
走了几步才怀疑谁把她扶上软榻的,还盖了被子。
摇摇头,大概是洪嬷嬷。
赵嬷嬷去研究糕点了,没在屋里伺候。
她有些饿,转过屏风,习惯的想去看一眼沈惊游。
春桃在地上跪着。
“小夫人对不起,我不小心把江南王老夫人给您写的信弄湿了。”
“小夫人罚奴婢吧。”
姜芙蕖愣怔,“最近爹娘又送信来了吗?”
她记得除了阿宝的事,爹娘便没有再送信来。
路途遥远,一来一回的很麻烦。
春桃磕头认错,“就是夫人放在匣子里的信,春桃不小心收拾东西给掉在地上,偏那桌子上有盏茶,就……上面的字看不清,春桃不是有意的!”
姜芙蕖脸一白,紧张地抿唇,“是那封和……”
春桃迷茫对上她视线。
“一点也看不清楚了吗?”
无意在事成之前同下人们多掰扯,姜芙蕖收了收心思,仍旧抱着侥幸心理。
“若是晾干能看清字迹也可。”
她不想再劳烦沈惊游写一封。
春桃却将头垂的更低,“一点也看不清了,弄干也看不清。”
姜芙蕖面色平静的点头,“下去吧,这是小事,你也不用害怕。”
春桃咬着唇,心中不忍,可……
“小夫人,春桃下次真的不敢了。”
“嗯。”
小夫人越容易说话,春桃就越愧疚。
可是没办法,她全家的性命全捏在小公爷手上呢。
姜芙蕖走到内室,心神恍惚。
男子清浅的呼吸落在安静的屋里。
沈惊游闭目睡着,俊雅面容多了病色,没了少将军的冷,反倒让他有些温顺。
姜芙蕖不禁想起他上辈子剜心时的果决,迟疑片刻,还是走过去。
白嫩手指搭在他肩膀,试探着晃了晃。
“沈郎君?”
他在睡梦中皱眉,脸色更莹白,模样更虚弱。
姜芙蕖松开手,唇角微微下撇。
攥着手指跟自己闹了半日的气,她提着裙子去了一趟沈惊游的书房。
翻出他写过的家信,展开信纸,姜芙蕖提笔,根据和离书内容模仿他的字。
可……
写不出。
他笔力如人,锋利如刀。
可她只能写出江南小意。
谁看了不说这封信是伪造的呢?
将信纸撕了,姜芙蕖趴在他书案上,砸了砸闷疼的头,缩在高椅里发呆。
“小夫人,太子殿下来探小公爷病。”
李茂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姜芙蕖视线聚焦,微微抿唇。
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谢无羁把这京城搅翻了天,其中有六公主谢扶桑害他的缘故,想必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没少动作。
他动沈家……
姜芙蕖一直不认可。
叹了口气,“将太子殿下引到正厅,我稍后就去。”
回竹筠苑换了身衣服,用了口糕点,姜芙蕖才出去见人。
谢无羁在正厅等了好久,听到脚步声连忙将腰带端正理了理,又摸了摸腰间香囊,最后喝了一口茶。
他方才在丞相府上用了些酒,夜风吹不散酒气,熏香也有余味,怕姜芙蕖不喜欢。
又问了两遍贺焱,自己身上可有不妥之处。
对方摇头,他才安心。
姜芙蕖转到正厅,轻抿着唇,气质内敛,瞧不出半分笑模样。
“听闻小夫人最近病痛,可好些了?”
谢无羁看她的眼神发直,目光从她的脸流连到放到腰间的白腻手指,怕她生气,当着外人便不敢喊她媳妇儿。
姜芙蕖纳罕,随即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免了,快坐。”
李茂眼眸轻眯,站在二人之间,挡住那过分视线。
谢无羁冷笑一声,拍掌,“将人带上来,快看看是不是某些人的心上人。”
贺焱扶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走上前,那人抬眸却是阿宝!
姜芙蕖面色一喜。
李茂更是僵住,不可置信地冲过去抓住阿宝手腕。
上上下下看了一通,没错的。
“我的手下偶然在城外看见阿宝,便想着送来。她一路奔波劳累,现在需要休息。”
姜芙蕖点头,“是,李茂,快带阿宝下去,让李太医看看。”
一颗心可算是落了地。
等人走了,姜芙蕖才发现正厅只剩她和谢无羁。
谢无羁喉结滚动,声音沉闷,“媳妇儿,你怎么还没同他和离!”
这都多久了,他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漫溢在空气中的幽怨委屈,让守在外头的贺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姜芙蕖,“……”
“沈惊游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有事瞒你,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这些时候他动沈家心腹,沈惊游冷眼旁观。
动沈家旁支,沈惊游更是不发一言。
对方就偏偏能在北疆揽了全部军权,丝毫不用他谢家的将领参战。
也不知道是太傲气,还是怕架空了沈家。
如今说着跟姜芙蕖和离,但拖字诀都这么久,还没成。
不是有猫腻是什么?!
“太子殿下便是好东西了?换我沈家军十数名副将,又将各种贪污罪名压在沈家旁支头上,流放,杀人,如今又骗我妻。”
沈惊游咳嗽着,连大氅也没披,一路赶着寒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