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蕖害怕那个声音,听到的时候便捂住耳朵。
“夫君,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没。”
姜芙蕖便摇摇头,用力想把那些凭空出现的声音晃出去。
她的表情痛苦,身体却不觉什么。
沈惊游却是脸色一白。
他放下姜芙蕖,仔细查看她的小脸。
姜芙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又是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
他脸上有克制隐忍的青筋暴起,片刻后捂住姜芙蕖的眼睛,咬破了指尖,喂给她。
“唔!”
姜芙蕖闷哼一声,拍开了他捂住眼睛的手指,视线看清面前流血指尖时,她愣了愣,主动凑过去。
“夫君你的手怎么流血了,我帮你止血。”
沈惊游愕然。
他嘴角还有鲜艳的血,熏染的那白玉容颜有一抹阴冷的妖冶。
姜芙蕖的乖巧,让他觉得自己很恶劣。
因为知道她曾经喜欢过他,所以用风凌波留给他的牵丝戏,可以困住她。
牵丝戏的小虫被她吃了,如果三日内喝不到体内有母虫的人的血,她体内的小虫就会自然消亡。
小虫死了,牵丝戏便失去效用。
服用过母虫的人体内便会有母虫感应不到小虫而作乱的锥心之痛。
母虫会啃咬他的心脏,直到力尽而亡,而他虽不死,也会疼的如同废人,在母虫死亡后,整个人身体极速衰弱。
他可能再拿不起剑,握不住刀了。
第一次失去芙蕖时,风凌波断定能找到她。
而在找到芙蕖之后,他鬼使神差地要了这对蛊。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疯成这样。
可他真的只是想要和芙蕖在一起而已。
如果上辈子的痛楚能用这辈子的痛楚来代替,他愿意用肉身的痛来还十倍。
只要能置换,只要可以向他索取。
第一次喂过指尖血后,因为他喝过忘忧汤,芙蕖不记得她的苦难了。
牵丝戏加忘忧汤,两道锁链,锁在他身上,可以保证芙蕖不走吗?
沈惊游静静地看着姜芙蕖,艰难地笑了笑。
阿宝站在远处,死死地盯住这对璧人,若有所思。
在竹筠苑吃过热热的锅子,姜芙蕖困倦便先睡了。
沈惊游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便放下帷帐,走到外面。
杜衡已经等了许久,见人出来拱手行礼回话。
“老国公那边请了您几次,您都不过去。那边的几个副将心生不满,今天您若是还服软,怕是要受罚。”
沈惊游面色冷冷,把玩着腰间的白蛇香囊,笑了声。
“到底是老国公,且瘫痪一事已经让老国公身心俱疲,想来多英雄的一个男人,如今却缠绵病榻。主子,您就去看一眼。”
“你相信因果报应么?”
杜衡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冷漠的一张脸微变,单眼皮在眼尾留下深深的褶子。
对方问这句话时,他突然想到方才被主子抱着回竹筠苑的小夫人。
他相信的。
相信自己只要再多看一眼,绝对会有报应。
舌头舔了舔后槽牙,他面上恭敬,心里更恭敬,“相信。”
“那我们便去看看父亲的报应。”
沈惊游撂下一句便步伐轻快地走过回廊。
黑夜中,白色孤寂的背影,出尘的气质里,意外地掺杂了些幸灾乐祸的恶意。
杜衡以往只在军营,玉面将军出征的时候才会与他有接触,最近被提拔为沈惊游的身边人,他还是有些不了解对方。
忠心耿耿,战无不胜的沈家父子,关系却似敌人。
蘅芜苑没了女主人,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少了,一到了夜里,如临鬼楼。
几个穿着薄甲的副将守在院门口,脸若冰霜,全隐没在黑暗中。
红彤彤的灯打在他们身后,人影憧憧,颇有幽魂之感。
沈惊游迈进门槛,却如仙子临凡。
他穿着家常的锦衣,披着同色大氅,眉眼温淡,不悲不喜。
一进正厅,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
十名美妇被脱的只剩小衣亵裤跪在内室地上。
沈惊游瞥了眼,皱眉。
“父亲何必迁怒于旁人,不过是谢氏激将罢了。”
沈平章坐在可移动的木椅上,屋中炭火烧的足,可他腿上却盖着一张厚厚的虎皮毯,壮硕的身材在十几天里飞速瘦削,因餐风饮露四处打仗而苍老的脸上,隐隐可见同沈惊游相貌相似之处。
老国公上下打量沈惊游一眼,抄起一旁桌子上的茶壶便往他的脸上砸。
被躲过后,他气急败坏掐着木扶手,恨铁不成钢怒骂。
“你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样子!”
“像什么君子?!”
“从小要你修身养气,你全忘了!只知道和媳妇在被窝里乱闹。观你脸色,纵欲过度,体质气虚,脚步虚浮,躲避动作更是比从前慢了。沈惊游,你配姓沈吗?你怎么会是我沈平章的儿子!”
沈惊游勾唇笑,一双琉璃珠阴惨惨,“这其中难道没有父亲功劳吗?”
沈平章胸口剧烈起伏,闻言颇不在意瞥他一眼,“说什么胡话!被你媳妇枕边风吹疯了吧。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生养就是她们最大的价值,你媳妇也一样。”
“父亲,你闭嘴吧!”
沈惊游双眼血红,浑身发抖,“父亲若是再说芙蕖一句不好,来日蘅芜苑里起一把火,烧的父亲说不出话,手指头也动不了,那就不是儿子可以保证的了。”
沈平章目眦欲裂,“你竟为一个女人……”
“但我还是想让父亲活着。”
沈惊游打断对方的话,额角青筋暴起,表情扭曲,他下巴微抬,像看蝼蚁一样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已在心里杀死了父亲,如今连一点怜悯也生不出。
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