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游送了拜帖来府上的时候,姜芙蕖还在慢吞吞地吃着那碗牛肉面。
面条已经泡的软烂,再吃下去恐会反胃。
但她还是在沈惊游出现的时候一口一口地吃,没停。
沈惊游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中,他朝她伸出手,语气里隐隐有些不安,“芙蕖,跟我回去吧,在太子府叨扰久了,若是传出去,于你们的名声不好。”
姜芙蕖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慢慢地喝了口茶清口,整套动作不疾不徐。
谢无羁忍不过,冷呛,“跟你回去,也不知明日还有无命在。”
沈惊游只是看向姜芙蕖。
她坐在那,不声不语,呼出一口气,甚为疲倦。
他最怕的就是姜芙蕖这样。
眼底闪过万般愧疚,片刻后说出的声音也哑着,“就是我死了,芙蕖也不会死。”
姜芙蕖眉心皱着,闻言,只觉头更疼。
这里升起来自江南闺房的雾气,将三个人牢牢拢住,遮盖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沈惊游是微微发抖的。
姜芙蕖脑子混乱。
至于谢无羁……
没多少争执,沈惊游带姜芙蕖离开这里。
谢无羁默默收拾着东西,等两个人走了之后,才颓丧的瘫坐在软榻上。
痛苦有如实质一般充盈了姜芙蕖的心脏。
像是痛苦变成了棉花堵塞着各种血液流通的出口,她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时间变得缓慢,是越来越慢。
重新被带回竹筠苑,陆枭已经在廊下等着。
那一双眼睛冷冷望在沈惊游身上,恨不能将沈惊游胸膛戳两个血洞。
沈惊游去拉姜芙蕖的手,被她漠然躲过。
他只觉得胸口一痛,眼眶热热的,煎熬着身体,炙烤着心魂。
“芙蕖是在怪我不处理顾玉珠在外面的胡言乱语?”
姜芙蕖并不看他,一双眼睛清泠泠的,心不在焉的状态分外明显。
无话可说。
“是为着选妃的事,”
沈惊游急于剖白,也不再管这府上是否有皇室的眼线,握住姜芙蕖肩膀,将她扳过身子,认真看她眉眼,“她给我泼了脏水,在外面到处说有我的孩子,短时间内便不能选妃,我原是想等着处理干净府上的眼线,所以才不明说。芙蕖,我以为你信我。且上次她也是这个说法,那时我们都不信的,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心。”
姜芙蕖大发慈悲地看了他一眼。
脸上的表情比冬日里的雪还要冷。
沈惊游突生恐惧。
不是因为这个。
那因为什么?!
她大半夜的跑去太子府,当着他的面就跳了下去,不是气他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被凿了窟窿,沈惊游眼睛发了狠,“喜欢他了是吗?”
姜芙蕖摇头。
这是自太子府回来,她第一次理会他的事。
沈惊游一颗石头落了地,那些愤怒、嫉妒全部消失,又要将她抱在怀里,却被姜芙蕖再次躲过。
她站在那,后退两步,眼神里满是提防。
陆枭及时扶住姜芙蕖的手腕,往他心窝子里扎刀,一刀又一刀,转着圈捅人。
“小姐最近几日有些糊涂,不知道是错吃了什么药的缘故。”
就是因为你下毒害得,你落到现在这种结果是自作孽不可活!
“会头疼,恶心,记不得事情。”
你这样害小姐,良心过的去吗?!
“怕是,不知道姑爷你究竟什么身份了。”
说什么端方君子,天仙人物?
呸!
饿鬼在世,八百辈子吃不饱饭,过来叨扰我们小姐!
陆枭语气嘲讽,面上却极为恭敬,“姑爷,您说,小姐究竟怎么了?她晚上起来,忽然不认识了春桃,秋梨,也不认识了您,一心想往外跑,哪怕她不记得太子殿下,也知道无论谁家,都比自家好。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陆枭皱眉,挖苦,“怎么我们家小姐突然就这样了呢?”
“从江南好好的来,到了这里,成了瞎子,聋子,哑巴。”
一声声,说的沈惊游脸色惨白,几欲站立不住。
是他的血。
是掺了忘忧汤的指尖血,把她害了。
喉头腥甜,却吐不出血,只是闷闷的,万千思绪幻化成鬼手,揪扯着他心头。
沈惊游想开口,姜芙蕖却将头一低,与他擦肩而过,进了屋,门被重重关闭。
暗夜凉风,孤魂月影。
无一不在告诉他,旧梦渐醒。
谢无羁躺在床榻上,心绪复杂。
贺焱敲门而入,见他浑身酒气,眉眼倦怠,便知此时最好别惹他。
但今夜惹他的,不是别人。
“皇后娘娘请您进宫去。”
谢无羁眉眼耷拉,“宫门下钥,本宫此时进宫,明天言官弹劾的折子能把我埋了。”
贺焱为难的头皮发麻,但也只能老老实实道,“静王刚才派了人去宫中,府门口的守卫才会放他进来。皇后娘娘气的吐血,殿下……”
谢无羁翻身而起,“怎么不早说!”
他还以为是沈惊游收买了几个人才会来,但没想到,沈惊游都没和那二十来个高手过招,而是扭头去向母后告状。
“他是几岁的稚子吗?!”
谢无羁一边退到屏风后,扯了衣服梳洗,又熏香去了身上的酒气,换着衣服声音也软了,“母后当真……”
贺焱垂眸,“您知道娘娘早年间和李……”
“不必说了!”
谢无羁换好衣服绕出屏风,冷着眼睛吩咐,“备马,去宫里。”
坤宁宫,烛火通明。
皇后霍萱穿一身紫色宫装,头戴金钗,一脸病容。
听到外面动静,睁开眼示意柳嬷嬷看茶。
谢无羁嬉皮笑脸地进门来,“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