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两个人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门口的椅子里。
气氛莫名其妙地有些尴尬。
姜芙蕖手里捏着表哥绣的香囊包,十二生肖栩栩如生,她一只手就抓住了七个。
抛在空中,又落在手背上。
香囊上串的红玉珠在她手背上抽打了一下,王岭就走过去,半蹲着,胳膊拢在软榻,将上面的小玩意儿扫到了木篓里。
“砸死你了不包赔,快别玩了,说正事。”
他收了东西,坐回去,眉眼笑开,刚才的气氛便一扫而光。
姜芙蕖心口堵着的石头也给搬开了。
她的确不怎么会哄人开心。
“自你们离开江南,他便派人来告父亲和姨丈,说提拔姜家做官,报答你救他一命的恩情。姨丈拒绝了。他又送来好些御赐之物,并许诺只要他活着便保姜家无忧。”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前几个月回来了一次,亲自帮姜家王家打点了各处的关系。姨丈说这可放心了,你不会受欺负,他真心爱你。”
“可你离家一年,我们听到的消息便是你病痛缠身一年。有个懂算命的说要把你在家里的东西全都换新,我们也听了,但没用,传回来的消息还是你病重。”
王子纯说着,也收了嬉皮笑脸,在姜芙蕖脸上看了一遍。
他眼神发冷,手指攥紧,垂下眼睫叹了口气。
“且沈惊游一早就在帮我物色正室夫人。我大伯父外出做生意救了一个石女,那女子可怜,因是石女,不能人道,自学了古琴,颇有些功力。我央求大伯父将此女送与我做通房,对外隐瞒她的秘密,给她一片屋檐一口饭吃,也好让沈惊游别再插手。他确实有段时间没伸手。到了后来,也就是近一两月,他疯了一样地要听到我成婚的消息。我实在无法,一面应承,一面逃了出来。”
姜芙蕖皱眉,手指攥住膝盖布料,攥的发皱。
“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就买下这宅子先等等看。万一你还那么喜欢他,我总也不能棒打鸳鸯。”
王岭说完,翻出茶碗倒了七分满,先递给她喝,自己才回来倒了一杯满溢出碗口的,也不怕烫,喝了一大口。
姜芙蕖双手捧着茶碗,抿了抿,“姜云夏没嫁成表哥吗?”
王岭摇头,说起来只觉得好笑,“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又不是亲表妹,借着姨丈的关系,我也叫她一声,表面亲近,实则生疏。若是我知道她对我有这种心思,我自己就跳那河淹死,倒省的她去推你,还劳神费力,何必呢。”
“又下药,又上吊,去外面传了一通我玷污了她,无非是抢你东西而已,也许并不是很喜欢我。”
“后来爬墙进了我的院子,差点摔死,哭着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喜欢你。”
姜芙蕖担忧,“那表哥是不是名声也坏了。”
王岭勾唇笑了笑,“嗯,反正娶不上正经人家的姑娘了。”
他顿了顿,还是固执地说完了上一句话的答案,“我跟云夏说,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芙蕖,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习惯了。她哭着走了,因为害我,她的名声也不光彩,最后只得远嫁出去,听说现在有了身子,性子也收敛了许多。”
“……”
三皇子谢珩还真是托了姜芙蕖烧祠堂的福。
皇帝谢渐离将对方送入监牢时,意外地想起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撒了手把他放出来,斥责了一番,罚了用度,便没再追究旁的。
毕竟他从没有坐皇位这种心思,只是倒霉。
谢珩再次在国公府书房里见到沈惊游已经是烧祠堂事发的二十天之后。
对方脸色很差,瘦的皮包骨,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眼下青黑不知道多少天没睡过觉,薄唇咬的全是齿痕,青丝中竟有好几绺的白发。
他靠在书房的椅背上,闭着眼睛,浑身抖,梦中也不安稳,时不时抽搐一下,听到谢珩进门的声音,眼神一瞬间发亮,看清楚来人之后光芒又飞速地死灭下去。
谢珩走过去找了位置坐下,一抬眸,看见沈惊游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他转着眼珠,想起上次在这里,沈惊游就用那双冷象牙白色的手指替他泡茶。
从门口看到屏风再到书架,透过书籍缝隙看到里面的软榻。
物是人非。
屋子里燃着炭火,清新的松雪香萦绕鼻尖。
谢珩低头冷笑两声,右手臂搭上扶手靠在椅背上,盯着屋顶看,眼睛是空的。
“为什么被害成这样?”
沈惊游先开口。
谢珩慢慢找回眼睛里的神采,笑的比哭还难看,“我去偷看太子殿下沐浴,他恼羞成怒,把我害了。”
“……”
谢珩转动脖子正视沈惊游,“你信吗?”
沈惊游没说话,习惯性地在桌上轻敲手指,过了好久才道,“我信,世上荒唐事太多了,说什么我也信。”
“……”
“监牢里的不是芙蕖,她走了。”
“得了疯病的不是我二哥,我的二哥叫做霍瑾,取母亲本家的姓氏,皇后娘娘给起的名字。谢行欢,宫女和侍卫行欢所生之子,呵,也是皇后娘娘给起的名字,亏母妃还觉得这名字寓意好。寓意好毒啊。但其实我最毒了。我夜夜做梦,梦到我毁了二哥的脸,害了他的命。出了监牢,普天之下,除了你这里,我竟不知道去哪。不过沈惊游,你也快走了吧。”
谢沈两家很快维系不了表面和平,北疆兵权一直收不回,那两个人也没了耐心,沈惊游再不走,等死吗?
沈惊游未发一语。
谢珩拍手叫人送来几坛好酒,喝了一口,眼眶发热,捧着酒坛敬苍天。
“敬姜芙蕖,是个人物!”
他仰头喝了好几口,表达他对那位娇夫人的尊敬。
反正比他有种。
又捧着酒坛,“敬二哥,望他有天杀回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若是有报应活不成,他死而无憾。
“敬可怜的沈惊游,出身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