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游再次潜入到姜芙蕖居住的宅邸。
但却没有在王宅肆意走动。
他只是穿着下人的衣服,按照那个老眼昏花的管家指示,白天偶尔出去采买,夜晚在廊下守夜。
他离姜芙蕖最近的时候,有一墙之隔。
但从未走进她的院落,更没有见到她的面。
他恐惧这种没有预设的情形来临,他控制不住自己所有的欲望。
不见面,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因为见了面,会变成她所讨厌的样子,而她的讨厌,就是杀死他的毒药。
听着姜芙蕖在屋中因为下棋赢了的笑声,他靠在院外走廊的廊柱旁,心底想的全是,若是如此到老,那么他或许也能接受。
可不行。
北疆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只能留在这里一百天。
只能允许这样的放纵一百天。
期限一过就要去履行职责。
他可以为梁国守住北疆,永不回京。
这样既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也能安置好沈家军,更能守卫北疆免受他国侵犯。
至于身后事,自有后人来安置。
这辈子过完,就不关他的事了。
谢无羁在春天发动了宫变。
在此前,有关于对方不是太子的消息已经甚嚣尘上。
沈惊游一直没让消息放出来,大概,什么秘密都有期限,到了日子,就会浮出水面。
可姜芙蕖去了宫里。
她去宫里做什么呢?
既然不喜欢谢无羁,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皇宫去。
沈惊游换掉下人衣服,穿着一身白衣,提了剑进了皇宫。
宫道上的尸体多的数不清,一个个掰过小太监的脸,确认了他们不是姜芙蕖,他已经出了满脸的冷汗。
最后跑到丽妃殿时,有个小太监撞了他一下,却飞快闪过去,快的他都没看清脸,沈惊游想回头追,可观星楼里的声响拦住了他。
上了楼却发现是王岭。
和王岭分别去找姜芙蕖时,他碰到了谢扶桑。
谢扶桑与沈惊游相遇的那刻,内心翻涌上来的便是巨大的恨意。
现在,现在,她更配不上这高悬的月。
那月在眼前一闪,出了宫门。
谢扶桑于是没空和三皇子谢珩争辩,也没有心思去找根本找不到的霍瑾报仇。
她现在咬住了一块肉,便不肯撒嘴。
她要用这块肉来泄愤。
她跟着沈惊游一路来到王宅。
怪不得,怪不得沈惊游不走,原来姜芙蕖活着。
然而更让谢扶桑震惊的还在后面,三日后皇陵传来消息——
废太子的坟被人刨开,尸体被烧。
谢扶桑冷笑两声,好荒唐。
原来被抛弃的一直是自己,他们都有人陪着。
废太子哥哥也许没死?
一种可怕的想法控制了谢扶桑。
谢无羁发现自己醒了。
醒来的地方是棺材里。
棺材里放着两颗夜明珠,照亮了他此刻面对的情况。
三皇子谢珩,给他穿了一身白。
最讨厌的沈惊游穿过的白色。
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个地方是他喜欢的。
但更严峻的是他没死,也快死了。
昏睡前的一幕幕浮现脑海。
霍萱被射杀,她倒地后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谢无羁躺在棺材里,桃花眼微红,或许是躺着的缘故,他只是想了一下霍萱,眼尾便有了泪。
泪水落在耳后,哭出来也并没有让他觉得轻松。
李星桥等不到那个姑娘,他也等不到的。
密闭的棺材不会让他有很久的呼吸,渐渐的,脑子开始不清楚。
谢无羁双手合握放在腹部,慢慢闭上了眼。
他才不会做出为了求活抓挠棺材板的行为,痛苦是有的,可越抓死的越快。
他还想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老三这个人说到底也算有良心,下葬的时候,命人缝好了他身上的伤口,虽然晦气撒火地给他穿了白衣服,那也比没有衣服强。
等一会儿死了,就能见到霍萱。
也没什么好哭的。
成王败寇。
说白了,他只是被谣言和谢渐离逼迫,不得不发动宫变保住他和霍萱的命罢了。
无非两种结果。
现在得到的是坏结果。
有什么可怕的?
要怕的是死后万一先见到谢渐离,他要说什么?
那么狂妄地杀了谢渐离,到地下去了之后,难道要一笑泯恩仇?
不要啊。
呼进去的东西越来越稀薄,窒息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将手指蜷缩成鸡爪状,拼了全部意识不要去抓棺材板。
但……
控制不住。
抓上去的第一下,谢无羁觉得解脱了。
挣扎的动作占据了全部头脑,一切的痛苦由心口转移到指尖,但很快指尖的痛苦也因为喘不上气消失了。
他仿佛发现自己变成了轻飘飘的白色羽毛……
不行!
就算变成小鸟的毛,也要变成红色的。
可有什么重要?
谢无羁最后一口气消散时猛然意识到,他此刻脸色铁青,眼眶血红,绝对不会是白色的羽毛,是乌漆嘛黑晦气的毛。
骗人啊,媳妇儿。
刨错坟了吧,媳妇儿。
说好的,来挖我呢?
谢无羁叹气,突然察觉到一阵巨大的地动。
整座棺材摇摇晃晃,晃的他口吐黄水,但因三日没吃饭,吐出的是秽气。
对,是秽气。
据说大战之后,人临死前发出的气,也叫秽气,秽气一多,就变成了瘟疫。
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