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有一辈子那么远,连谢无羁都有些喘了,才到了姜芙蕖的馨荣院。
腹中饥饿,谢无羁被表哥扶着坐在喜床上。
“祝愿你们,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表哥的祝福轻飘飘的。
姜芙蕖穿着大红嫁衣,头戴金凤冠,也不知道谢无羁从哪里买来的宝珠,大大的一颗簪在火凤旁,又雍容又华贵,显得她倒像公主娘娘。
“谢谢表哥。”
王子纯长出口气,脸上似乎闪过怅惘的表情,很快又换做嬉皮笑脸。
揭开红盖头的金秤杆被表哥抢来抢去,最后还是姜芙蕖生了气,他才双手奉上。
一通下来,姜芙蕖出了一身的汗。
她好笑地望着谢无羁攥紧衣摆的手指,啧啧称奇,又心生怜爱。
手握金秤杆在众人的祝福见证下,掀了红盖头。
一双桃花眼,一张含情面。
谢无羁端坐在喜床上,是从未有过的规矩。
姜芙蕖温柔地摸摸他的侧脸,宠溺地挠了挠,她眼睛亮亮的,“李信,你说的对,你长大了还要好看的。”
谢无羁望着他的小媳妇儿,眼珠缓慢地由左至右,看啊啊,怎么也看不厌。
好看。
很好看。
好看到言语匮乏。
虽然他本来就文不成武不就。
他不像沈惊游什么都做的万中无一。
曾经也出现过是不是孽缘就是比正缘要优秀的想法。
但此时此刻,那些混乱的带着自卑阴暗的想法全都不见了。
只有她。
在丽妃殿的梨花树下白头不算,是假的。
在雪天和她共穿红衣充作嫁衣也不算,是杜撰。
一起躺在腐朽冷潮的棺材里念着生同衾死同穴也不算,是枉然。
只有现在才算。
谢无羁双臂抱住姜芙蕖的腰,将脸埋在她的嫁衣里。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终于不用怕她推开他啦。
因为可以抱回来。
因为这是他的媳妇儿。
姜芙蕖吓坏了。
一旁的表哥也吓傻了。
喜房里一屋子的人全都不知所措。
几息后,爆发出高低不平的笑声。
“姜小姐的小赘婿开心的哭起来了!”
“天呐,姜小姐的小赘婿没出息的哭起来了!”
“姜老爷,您这嗣子怎么娶媳妇儿的大喜日子哭个没完呐,羞羞羞!”
“……”
嘲笑声从内院,顺着一进一进的院落传出去,传过假山花园,传过抄手游廊,传过正厅,传过高高的院墙,传到孙嬷嬷的小院里。
沈惊游纤长的手指触摸祈福灯的焰火。
他又拿回来了,在送孙嬷嬷离开时,突然觉得祈福灯放在沈家的祠堂,不会有用处。
火焰灼伤白玉手指,他眼眶泛红,真疼。
用匕首一点点将祈福灯上的姜芙蕖三个字抹平,不给她留下任何麻烦。
下一刻,匕首贯喉。
他抱着灯,死在孙嬷嬷的灵位前。
陆小洲通知他出发离开江南时,沈惊游的身体已然冷了。
他给忠国公府二公子李星桥留下一封关于北疆布局的信,信中列了赵国和东霄国留在北疆的奸细名单,某年某月某日谁会出兵北疆攻打梁国……
他实在没力气去打仗了。
帮帮他。
他实在骗不了自己这不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他不大度,他是最小气的人,最恶劣,最强势,最讨厌。
脖颈伤口的血顺着刀柄落入灯油里。
那火苗窜的很高,一瞬的焰火落在他眉心,将这张俊美之容割裂成明暗两半。
是啊,多恶劣的沈惊游。
芙蕖要了那么多次的和离书。
他根本没有用心写过。
他才不要和离。
“爷!”
陆小洲吹灭了有可能灼伤沈惊游尸身的灯。
这辈子的终局,落得一屋暗影。
“好了,你别哭了,你看他们都笑话你。”
“谁爱笑谁笑,我才不管他们!”
姜芙蕖拍拍谢无羁的肩膀,对方仍旧抱着她不放。
姜子瞻没眼看的咳嗽两声,“李信!成何体统!”
谢无羁立刻松手,用袖子擦擦眼睛,朝着坐在高椅上的男人挤出讨好的笑意,“爹,我没哭,我不哭了,你看。”
姜夫人捂着嘴笑笑,“李信,你的眼睛红肿的像桃子,还说没哭。”
谢无羁脸色尴尬,背过身子不让外人看。
姜芙蕖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现在才感觉丢人吗,外面的人早就看光了,现在街上就有你的传言。李信,你可真是街头巷尾大名人。”
谢无羁疼的呲牙咧嘴,胳膊转了转,姜芙蕖下一次捏就换了不太疼的位置,他倒吸一口凉气,揉揉胳膊,被掐了三下才敢躲开。
“要叫夫君。”
他嘟囔。
姜子瞻闻言这才笑了,“好了,大喜日子,拜天地了,快。”
姜夫人也提醒,“夫妻对拜才能叫夫君。”
两人手牵着手,跪在垫子上,随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谢无羁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
“爹,请喝茶。”
“娘,请喝茶。”
“媳妇儿,请喝茶。”
谢无羁朝着三位坐着的冤家一一敬茶,姜芙蕖喝完了,也在他不停使眼色的骚扰下,起身给他倒了一杯。
“夫君~”
她加重了这两个字的咬字,笑意甜甜,“请喝茶。”
谢无羁端过一饮而尽,下一刻被辣的满脸通红,死命咽了下去。
姜芙蕖给他倒的哪里是茶,是姜父为嫁女准备的十几年的烈酒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