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蕊官摇头道:“不见得。咱们在外面历练这两年才渐知世事,就像晴雯姐姐说的,袭人贤名儿太过,竟是奶奶的做派,宝姑娘如何容得下这样一个人?反倒是麝月更老实本分。”
而袭人不过是面上老实本分,底下心思不浅,除王夫人外,谁不知她早就是宝玉的人了。
晴雯拍案道:“她们日后如何咱们只管冷眼旁观,总能看到结局。来,喝酒、划拳,今儿好生乐一日,醉了的话我打发人挨门挨户地送你们回家。”
话虽如此,但是这些女孩子历经世事,已知惜福二字的真理,不再像在园子里时一朝安乐忘记颠沛流离之苦,四处结怨作恶,且又多已成婚,颇有节制,只在席间划拳,却少喝了酒,想起在府中嬉笑怒骂无人阻拦的时候,各自叹息不已,都说再不能回到过去那时候了,唯有好生度日才对得起宝玉一番安排。
不止她们得到了消息,黛玉从卫伯府侍疾回家,也听紫鹃说起。紫鹃的家人虽跟紫鹃一起跟自己嫁过来,但黛玉不喜贾家下人的许多恶习,并未安排十分体面的差事与他们,离京时亦未带去平安州,所以他们留在京城时没和贾家的下人断了交情,很是知道贾家细事。
黛玉不放在心上,她每日为了卫母之病忧心,来去匆匆,幸喜家中人少事简,哪里有工夫理会袭人麝月之争?连凤姐通风报信说李纨有意托自己给贾兰说亲之事自己都不在意,此事亦是说知道了,径自吩咐雪雁道:“前儿才做的新大氅找出来。”
雪雁道:“姑娘今年做了好几件呢,找哪一件?”黛玉出阁至今又长高了好些,旧年的斗篷已短了些,留着在家里穿,今年拿着帝后赏赐的和徒弟孝敬的皮子很是做了几件新的。
黛玉刚换了家常衣服坐在炕上,道:“就是那件火狐皮的大氅,明日我带过去给老太太。”今天卫母醒了一会子,嫌自己的斗篷都太素了,风毛出的不好,卫太太提起卫若兰勇武,又有赏赐、又有孝敬,家里好皮斗篷不少,尤其是黛玉穿的火狐斗篷颜色鲜艳,瞧着喜气。
这件火狐大氅还是那年卫若兰猎狐所做,不同其他,因黛玉舍不得,保存得又好,这二年便在下摆拼了一截火狐皮,拼得天衣无缝,重新换了面子,出来进去仍旧穿着。
卫母看着果然喜欢,问黛玉家里还有没有火狐皮,自己也做一件。
雪雁一听,就不大乐意,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病着,天天躺在炕上哪里用得着穿斗篷?就算想穿鲜艳些的斗篷,哪件斗篷都能换大红面子,何必问姑娘要。咱们攒了两三年才挑出颜色一致的火狐皮,只够做这一件斗篷。”
黛玉笑道:“跟了我这么些年,眼瞅着就要出门子了,几时学得这样小气了?老太太既然想要,孝敬她就是,不然外人知道了,只当我们没有孝心。”
雪雁今年二十岁,牛方求了黛玉好几回,若不是卫母重病,他们二人的婚事早定下了。
听了黛玉的打趣,雪雁脸上不觉一红,道:“我去把那件斗篷包起来,免得明日一早忘记了。”心里终究对卫母和卫太太有些不满,嘟嘟囔囔地掀了帘子出门。
卫若兰晚间回来听说,沉默良久,道:“委屈你了,连做好的衣裳都得送出去。我如今常在京郊,等我操练将士之余,再给你打好的带回来。”卫母难得清醒,醒来就这样要求,卫若兰虽有些不自在,但没有不满,毕竟老人家病到如今已经十分糊涂了,可是卫太太如此就叫人不喜了,卫伯府又不是没有颜色鲜艳的斗篷,偏点名说黛玉的火狐大氅,其心可诛。
黛玉莞尔道:“一件衣裳罢了,何至于委屈二字?今年没有了,过二年就攒出一件来,我身上这件又不是不能穿了。况且,祖母又不是外人,和祖父那样疼你到大,别说一件斗篷了,就是今年做的祖母都看上了,我也送得。”
次日去卫伯府带上那件鲜艳非常的火狐斗篷,打开包袱,卫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连声夸赞黛玉有孝心,只是卫母又陷入昏迷了,便命卫母身边的丫鬟平安收着。
过了没两天,黛玉再去侍疾时,卫太太不在,卫三婶告诉她柳氏出门应酬穿了那件斗篷。
黛玉听了微微一笑,悄声道:“我早料到了。”卫太太不提别的,单在卫母跟前提那件火狐斗篷,黛玉就料到卫太太必定有自己的主意。
卫三婶瞪眼道:“你既然料到了,何以拿过来?火狐皮难得,满京城里找不出十件来,每一件价值千金,而你那件斗篷又都是挑选颜色一致的火狐皮,通体一色,尤其罕见。我最看不过这样的人,进门当家做主多少年了,改不了出身的小家子气。”
黛玉岔开道:“不在京城这几年,听说府里出的多,进的少,日子过得不大宽裕?”
卫三婶哼了一声,道:“可不是,府里上下都不知俭省,这也罢了,世家都有此病,但是他们又要给大老爷和源哥儿打点,源哥儿又才娶了亲,又要人情往来,他们那些庄田商铺的进项哪里够花?”见卫若兰前程似锦,卫伯和卫源如何不急?恨不得能取而代之,和达官显贵结交得越发频繁了,既走动频繁,开销就多了几倍。
黛玉目露沉思,卫若兰出继时分家,虽说家业平分三份,三房各得一份,不偏不倚,但是祖宅和祖业都归于大房,是二房和三房的两倍。卫伯府的主子比三叔一房尚少许多,庄田商铺进项比以往多,纵使打点前程和人情往来,也不至于到这样地步。
卫三婶不知黛玉所思所想,继续道:“若不是昨晚听我娘家侄媳妇说,我都不知道柳氏前些日子出门应酬时在人前夸口说火狐斗篷不算什么,她手里也有一件。”
黛玉一呆,道:“原来如此,我说她们怎么打我斗篷的主意。”
卫三婶点了点头,正要再说,听小丫头跑进来说卫太太来了,在路上,她们二人方掩下话题,不多时,果见卫太太扶着柳氏的手进来,后者身上没穿火狐斗篷。
卫太太连说府里忙,叫她们辛苦了,又对卫三婶和黛玉笑道:“后日初十,是贾家宝哥儿成亲的日子,他们是贤德妃娘娘赐的姻缘,必定热闹之极,老太太这里有我呢,你们明后两日就不必过来了,和源儿媳妇一同过去吃喜酒。”
卫三婶断然拒绝道:“老太太病着,我们去吃喜酒看热闹像什么话?外人听说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