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般不知痛地行大礼了。”
贾母赞同道:“对!对!”不管李纨如何,她到底替贾家养大了一个儿孙,且贾母素来喜欢李纨清净守节的安分守己。
李纨含泪道:“我携着满腹的后悔前来,其实是不敢奢望老太太的谅解,如今老太太大恩大德,我竟不知如何回报,只能给老太太多磕几个头,回去天天吃斋念佛,替老太太向上苍祈福,好让老太太复旧如初。”
彼时凤姐正好赶了过来,她和李纨私底下不和久矣,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撇了撇嘴,正欲出口讽刺,就见贾母目光转向自己,似有几分哀求。
凤姐明白贾母的用意,她抿了抿嘴,终将几乎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
贾母忙又传达自己的意思与鸳鸯,鸳鸯无奈,只得道:“二奶奶,老太太的意思是想把大奶奶安置在厢房里,兰哥儿和环三爷、琮三爷住在一处,彼此督促着读书,好有进益。”她和凤姐交好,从心里不想表示贾母的意思,奈何贾母偏有此意。
凤姐心里颇有不满,大房二房早已分家了,宝玉都识趣地搬了出去,凭着自己的手艺过活,不肯登门求庇佑,一个寡妇奶奶带着儿子住在大伯父家里像什么样子?自己答应了这件事,回头怎么向贾赦和邢夫人交代?要知道他们疼爱宝玉还罢了,对别人可没那么些怜惜。李纨在荣国府管家理事的时候,大房的处境比自己管家的时候还差。
别的事情犹可忘记,唯独贾萱诞生后的种种全在凤姐心头沉浮,而且贾萱是贾赦的掌中宝眼中珠,贾赦每常闲了还念叨贾萱在府里的待遇不如珠玉二人,亦不如贾兰。贾兰是第五代长孙,其时贾珠尚在人世,那真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洗三、抓周热闹到了不堪的地步。
因此凤姐听了鸳鸯这番话,断然拒绝,道:“老祖宗疼爱重孙,原不该说出此等言语,可是毕竟是一姓两家,哪有再聚居在一处的道理?再说,如今我们家的府邸可不是当初的荣国府,我们家房屋狭窄,空院又少,自己家住得尚嫌拥挤,如何供得起菩萨?”
李纨顿时涨红了脸,嘴唇蠕动片刻,竟不知如何应答,昔年在凤姐跟前的锋芒尽数消失不见,唯有拿着手帕抹泪,一脸狼狈。
凤姐挑着柳眉,吊着凤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态度极是冷酷无情。
倒是宝玉念着贾兰是长兄唯一后嗣,自己又多承李纨照顾,忍不住软语解围道:“老祖宗心疼大嫂子和兰儿,想让他们就近住着,本在情理之中,凤姐姐因为房屋狭窄而难招待远客,亦在情理之中。依我看,倒不如各退一步,大嫂子和兰儿另寻住处定居,或者与我和宝姐姐为邻,妯娌叔侄相互照应,我们出自同姓同支,若遇到难事儿,还请凤姐姐念着往日咱们好歹相处多年的情分,替我们排解排解。”
宝玉说话时,凤姐早已转怒为喜,笑嘻嘻地极是亲热,全然没有针对李纨母子的冷言冷语,道:“宝兄弟,你果然是大有长进,通情达理之至,明儿该叫萱哥儿好生效仿效仿才是。咱们是姊妹,又是叔嫂,不必再说这等言语,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人欺侮不成?至于别人,未必就稀罕我一个破落户的照应。”
李纨含羞忍耻,上前深深一揖,悲悲切切地道:“琏二奶奶,都怨我素日不识抬举,又做下天理难容的罪过,恳请二奶奶给我一个赎罪完劫的机会,让我看着兰儿平平安安地娶妻生子,我就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
凤姐飞快地避开,淡淡地道:“我虽是管家媳妇,但上有老爷太太,中有琏二爷,事关两家,不能由我一人做主。”
说着,吩咐丫鬟去禀告贾赦和邢夫人。
风水轮流转,贾赦和邢夫人听闻此事,都觉得心胸大畅,他们蜗居于东院的时候,谁能想到有今日今时?如今虽无昔年的富贵滔天,但是万事顺心,日子过得比从前还自在。
对于李纨,贾赦本无甚接触,邢夫人在李纨管家理事时亦无半分体面,今日他们想托庇在自己门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因此,贾赦和邢夫人命人传话道:“一姓两家,无同居一宅之理,然而,若是置之不理,又似不近人情,倒不如就依从宝玉之言,毗邻而居,瞧在同姓同宗的份上,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尔等遭遇灭顶之灾。”
作为一家之主和贾赦都这么说了,李纨和贾兰自然不能死皮赖脸地住下,所幸二人心里早有准备,求得庇佑已是大善,不敢再痴心妄想。
宝玉在外面行走,颇知人情,忙打发茗烟帮他们跑腿办事。
这里地段甚是贵重,轻易无人出租房舍,李纨和贾兰遍寻不到合适的居所,倒是贾环念着和贾兰一起读书之情,提议他们暂时阻住贾赦当年分给自己的一处房舍,等有了合适的房舍再搬出去,横竖自己尚未娶亲,仍旧依附贾赦而居。
黛玉近来未曾留意贾家的动静,等她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还是巧姐带着功课来请她验看时知道的。
不过黛玉并无心思关注此事,概因卫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