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儿接受不了一连串的打击,晕倒后郎中诊脉已有了身孕。
袁钧收起暴戾,悉心周到的亲自伺候婉儿的汤药。
这一转变让婉儿惶恐不安,自己同床共枕十年的丈夫到底是人还是恶魔?
这一年里她日夜难眠,梦里是养父养母弟弟妹妹们惨死的画面,睁开眼身边躺着的是一副人面兽心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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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府侧门。
“舅舅——”
两只稚嫩的小肉拳头用力捶打着大门,暴雨声几乎掩盖了小姑娘声嘶力竭的呼喊。
待门一开,袁雅茹还没等小厮反应过来,一溜烟儿跑了进去。
方才眼见祖母逼母亲喝药,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侯府上上下下无人敢插手。
眼下京城中能救母亲的只有卓昱了。
她在府里四处奔走呼喊,只听咔吱一扇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出来。
“怎么了茹儿?你为何淋成这样?”
卓昱一身黑袍,蓬乱的发丝,泛青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宫变后他先是经历严刑拷打,后被抬回卓府软禁,一连病了好几月。
在房里听到袁雅茹喊舅舅的声音,立马从床上窜起来。
小姑娘一身湿漉漉挂着雨帘,拉着卓昱往外走哭喊道:“快去救我娘,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还在软禁期间,刚出府门一排兵士拦住了他的去路。
领头的劝他回去,话还没说完就被卓昱一把拽下马,顷刻间消失在雨幕中。
那年婉儿嫁入城靖侯府,卓昱立马收拾行装赶往西边战场,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娶妻。
卓父无奈只好将议亲的大臣拒之门外,躲过了京中的议亲,没想到战场上却被敌国公主掳去做驸马。
面对敌国公主的软硬兼施,他皆置之不理,在敌营中苦熬了五年才得以获救。
临走时他窃取了西威国军事布防地图,出来后带兵将西威军队打得一败涂地,将多年的失地尽数收回。
班师回朝后原是要晋封嘉奖的,这时袁钧发出质疑。
为何他能在敌营关押五年安然无事?最后还能拿到西威国的军事布防全身而退。
问卓昱是如何从敌营逃脱?是否有人相助时,他迟疑了。
顿时朝中人云亦云,他也被挂了闲职。
当初送婉儿出嫁后,第二日卓昱就离京西行。
转眼十年过去,再相见时她已为人母,没了少时的娇俏灵动,手牵着六岁的女儿,举手投足尽显温婉端庄。
四目相对无言,沉默许久婉儿轻轻道了声兄长,还引着女儿喊舅舅。
后来听说婉儿被打,正要去侯府讨公道,卓母好言相劝道出其中缘由。
他忍着心中怒火,怕再给婉儿招来闲言碎语惹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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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儿双眸紧闭倒在榻前,气息薄弱,身体渐渐没了知觉。
她知道此生的路就到这里了,年少时的过往在脑海中浮现,王府屋檐下的初见、树下练武的少年郎、书院结伴进学的时光……
婉儿——
一个久违的声音传入耳,以为是幻听,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
睁开眼那梦中的容颜从灰暗中闯进来,积攒良久的泪水划过双颊。
卓昱在来时的路上有着千万种可怕的设想,当进屋看见血泊中面色惨白的婉儿,知道一切都晚了。
“婉儿,我带你回家。”
他抱起婉儿穿过一条条回廊,路过两三窃窃私语的仆妇。
到如今他们又何须在意他人的眼光?
卓昱后悔了,早在婉儿当初与侯府的婚事定下那一刻就后悔了,在那之前他甚至看不透自己的真心,等到失去婉儿才觉心痛。
王婉儿也后悔了,年少时的任性,也低估自己在卓昱心里的位置。
成亲头一晚,卓昱醉酒后来到婉儿房前立誓:
此生只娶王婉儿一人为妻。
婉儿不肯开门,只当他酒后胡言,冷冷道:“兄长喝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十年了,他说绝不娶妻他真的做到了。
十年了,她也就在这一刻感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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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十七年初春,陈南王府逐梦轩。
夜已过半,屋里还亮着暗黄的灯光,炭盆还冒着几分热气,王婉儿荷包绣到一半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支零破碎的画面在梦中一遍又一遍上演。
啊——
手中的绣花针刺破指尖,一滴朱红顷刻冒出。
她下意识吸吮伤口,脑子还一片茫然。
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她还能感觉到疼痛?
再看到一旁铜镜里的面孔,那是十几年前的模样啊。
正在发愣时画楼听着叫声披上外衣赶过来,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
回想刚刚画楼在侯府被一群老婆子打倒在地,她也被按在床榻上眼睁睁看着画楼停止挣扎。
眼中泪光泛起,扑在画楼怀里痛哭。
“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我看您是太累了,要不这香囊先别绣了吧。”
画楼是婉儿进王府时就一直伺候在身边的,比婉儿年长六岁行事稳重,如今嫁了人依然留在王府伺候。
“早几日就让你绣,明日的比赛就是最后一场了,我看你拿什么给卓公子做贺礼……”
听着画楼的话语,婉儿又看了看手中月白色的香囊。
那是卓昱第四次蹴鞠夺冠后她送的贺礼。
画楼劝婉儿别绣了,可她坚持要绣完,一杯热茶下肚开始挑针引线。
上一世的记忆若隐若现,至今仍能感到心刺痛,为了不再让悲剧重演,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靠近袁钧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