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大春在落魄期间总算学会一点为人处世,不然,她真的会直接问出来:二小姐,你不会脑子进水了吧?
大春忽然就有点犹豫要不要接着说下去。
但是她很快就泄气地意识到,除了眼前脑袋有问题的二小姐,侯府其他人哪里愿意听她这个糟老婆子的瞎话?
罢了,也算她最后报答老金陵侯的知遇之恩吧。
大春长叹一声,浑浊的老眼有一种谢炳焕看不懂的悲凉,“二小姐,就当听老婆子我讲一番胡话吧。”
她虽如此讲,表情却十分庄肃,在乌青发黑的肿脸上显得可笑。
谢炳焕没有笑,她情不自禁地站直身子,就连脑子里喋喋不休的系统也安静下来。
“就像我前面说过那样,咱们侯府实际上已经走下坡路了。”
谢炳焕点了点头,其实大春这样说还算委婉,实际上侯府不超过五年就要彻底垮台,她曾仔细翻阅原主的记忆,却怎么也没看出侯府有任何问题。
谢炳焕:破案了,难怪原主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让别人来拯救侯府。
“在外,整个侯府只老侯爷的妹妹姨奶奶在官场上拥有实职,家主虽有爵位却只任虚职,”
“在内,家主主君长年卧病,主父出身书香不擅长处理财政,而侯府的人没有不会花钱的主儿,眼看银子是出去的越来越多,进来的越来越少,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啊!”
讲到这里,谢炳焕面前的老仆眼含热泪,脸上的沟壑都加厚了。
毋庸置疑,大春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从。她曾在战场上用身体为老侯爷挡过箭,背着谢灿的母亲徒步行走一天一夜,捡回一条命。
谢炳焕想,大春可能比自己还希望金陵侯府好。侯府却亏待这样一位功臣忠士,让她五十多岁还做着马奴,难怪最后完蛋。
面对哽咽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的大春,生性好动的谢炳焕很有耐心,她没有出声安慰大春,因为她知道这个战胜死亡的战士需要的不是可怜。
“但是这都不是最要命的,”大春紫色的嘴唇颤动,“老婆子虽然没上过私塾,却也跟在老家主身边学过几年文字,平生五十多年也看多了衰败兴盛,”
“一个世家大族最重要的不是财富权力,而是它的教养与风骨。平民小户只要有了大家气节,他们的女孙后代迟早也会崛起,而大家世族,一旦安于享乐,早晚会走向没落。”
这最后的话其实说得相当难听,就差指着谢炳焕骂你们家越来越没教养和风骨,一代不如一代,谢炳焕本人还是安于享乐带头花钱的主儿。
四周噤若寒蝉,害怕小姐发脾气波及自己,大春却挺直腰杆,和四周低下头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像头不甘心退位的老狼王。
出人意料,二小姐连眉毛都没皱,她不仅没有发怒,还让人将大春带到自己的院子,请了大夫来看伤。
在仆从客气地对大春说出“请”字时,这个自傲的老人突然驼下笔直的脊背,老泪纵横。
“太好了,这一个任务居然就加了百分之五的进度条,”系统兴奋地叽叽喳喳,“这下不用出门社交了吧。”
谢炳焕踩着马镫一跃上马,“小小成就就满足了?做人做统都要有点追求。”
主线任务的奖赏固然丰厚,支线任务的奖励也不容抛弃。遥想当年她年轻气盛,为了一个报酬丰厚的支线任务花了长达一周时间,才收集完七十六个位置阴间的角色。
谢炳焕约的朋友是家里开酒馆茶楼的李四,原名李醉薇,最是人缘广阔,人情练达。
李醉薇收到谢炳焕的邀请也很高兴,她上次得罪了谢炳焕正想找个机会赔礼道歉。
两人在郊外愉快地跑马一圈,李醉薇见谢炳焕心情不错,适时开口:“灿姐,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是小妹糊涂没有在王二她们口出狂言的时候阻止。”她长着一张圆脸,眼睛也是没有攻击性的杏眼,赔起不是很容易让人接受。
谢炳焕有求于人,当然不会拒绝,“都是朋友,哪有这么小气?”
她双手背在身后,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长叹,“不过通过这件事我也是看清一些人,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啊。”
“灿姐千万不要为了不值当的人伤心,与其怀伤不如去认识新朋友?”李醉薇自然明了谢炳焕的意思,十分上道,“虽然灿姐大度原谅我,但我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今日我就带灿姐去认识新人,费用全包,包您满意!”
谢炳焕直觉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应该问题不大,应该。
于是谢炳焕表面上“都是姐妹不要见外”,腿则诚实地上了李醉薇的车。
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停在一座名叫百雀楼的建筑前。
谢炳焕看清牌匾,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貌似也许有可能是,原主的记忆出现许多次的那座最大最有名的——青楼啊!
在这种地方找什么朋友?男朋友吗!
谢炳焕还在怔愣时,李醉薇已经下车,她满脸笑意地邀请,“灿姐不是说知己难求吗?今天便替灿姐找十个八个解语花知心人儿。”
“我忽然又不太想要被人理解,”谢炳焕面无表情,“朋友还是少精更好。”
李醉薇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毕竟哪个纨绔女妹能拒绝不花钱就能去百雀楼享受?
眼见谢炳焕面露嫌恶,李醉薇联想前不久谢炳焕纠缠宋家公子的事,瞬间了然,原来灿姐换口味了最近喜欢干净的。
“灿姐要是嫌红倌污秽也没事,正好百雀楼调教了几个新人,都还雏儿呢,”考虑到谢炳焕的身体因素,李醉薇特意点出,“京城那边送来几个新鲜器物,灿姐正好可以用这些东西教教他们。”
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谢炳焕不说迫不及待至少也不会拒绝,可李醉薇却见谢炳焕眉头微皱,半是疑惑半是不解,“既然觉得他们脏为什么还总是去,还要让产生肮脏的地方存在?”
“红倌脏的话,让他们从干净变脏的人又算什么呢?”
李醉薇僵住,像遇到从没有想过的问题,平日灵巧的舌头也打了结,“我...我去照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