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红烛晃
光影照进,祁明昀睁开眼,身侧的兰芙还未醒,他早已替她扣上了盘扣。
兰芙身上的衣襟整洁完好,可那张昨夜被他反复舔舐揉搓过的唇红润饱满,正随着梦呓微抿蠕动。祁明昀看得眼热,但到底没再动她,披衣悄然起身。昨夜与她睡在一张床上,在她绵柔清香的气息间贪欢一晌,这一夜睡得极为安稳。
所幸她还未醒,无需他编造些借口与她解释。昨夜她哭着说吃不下饭,喂到嘴边也摇头不吃,是以一夜都腹中空空,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她这副娇弱身子,莫要给她饿坏了。
整理好衣襟,推开房门,欲给她做一碗她吃不腻的汤粉。
不知是谁大清早便上门,只闻敲门声,花点却一声不吭,许是熟人上门。他打开门,田莲香正站在门外,妇人一袭淡褐旧衣,眼睑清灰,满面皆是倦怠之色。祁明昀潦草望了她一眼,也未开口,倒是田莲香先说话:“子明,这么早来叨扰了。有些事,是我这做伯母的不对,一时糊涂说的些浑话,前几日葬仪上便想当面与芙娘说开,可又想着不合时宜,是以今日一大早便过来了,芙娘可曾醒了?”
“她还未醒。"祁明昀挡在门前,不咸不淡道,“她昨夜发了烧,一夜未眠,直到天快亮才睡过去,实在是不忍心喊醒她,舅妈有事不妨同我讲也是一样的。”说开?说开什么,不过是种着兰芙家的地,怕闹得僵了,兰芙会借机将田契拿回来。
身旁都是道貌岸然之人,偏偏她还这般在意,为这些人哭了好几日。蒙昧无知的村姑,一颗好心全捧出来给旁人,可旁人却浑不稀罕。
若有人跑到她面前虚情假意说一番话,她怕是又会心软。
不如就让他帮她一把,彻底斩断与这些虚伪小人的牵连。
田莲香局促地在衣摆上蹭了蹭掌心,犹豫着开口,“我并非有意那样说,这么多年,我家中也不好过……那日,我是昏了头了,说出那样的话来,平白伤了自家人和气,既然芙娘睡着,那我晚些时候再来。”
她也知,这些话若是全数让他转达,怕是会失了真切,还是要当面与芙娘说才妥当。
“且慢。“祁明昀叫住她。
“她怕是不想见你。”
田莲香怔住。
男子薄唇开张,“有些事,她说不出口,但确有此意,我今日替她转达了,还望舅妈勿怪。”“诶,你说罢。“她心中一坠,还是艰涩开口,示意他说。
“等再过些日子,我会带她上京,从此离开永州,日后也不回来了。“祁明昀果断添了兰芙毫不知情的话语,私自为她镀上冰冷的屏障,让旁人再不能奢望接近分毫,“依她的意思,左右日后不回来,她想把家中的田地都卖了,换成些银子傍身。还有给你们家种的那块田,舅妈若什么时候方便,我去你们家拿田契,赶在年底前,也好早日谈买方。”
田莲香浑身似被灌了铅,喉中挤不出一句话来。默了许久,才抬起混浊的眼,强颜欢笑:“也好,芙娘命苦,能找到个好好待她之人,我也替她高兴。那块田本就是弟妹在时体恤我家,分给我们家种几年,如今你们要走,自然该物归原主,今日就方便,你眼下便随我回家拿。”
她也不是个能软着骨头求人之人,今日来这趟原本是没想到田地的事,只是因那日说的话太过,真心实意上门赔礼。既然芙娘是这个意思,那她也决计不能占着她家的东西不还。
她倒不怪这丫头绝情,她自小心思倔,有股韧劲,想必是实在伤了心,日后不打算往来了。
日后若再上门,怕是会惹了她的天……
“那再好不过。"祁明昀颔首,缓缓带上门,随她去拿东西。
拿了田契回来时,兰芙刚巧睡醒,顶着朦胧的睡眼坐在床上。
她揉了揉涩胀的眼皮,恍惚忆起昨夜睡得迷迷糊糊时似乎有人在亲她,可身上实在太倦乏,困得连眼皮都撑不起来,便无暇顾及,又陷入梦中。
她抬手抚摸身侧的被褥,平整微凉,并无凹陷痕迹,不像是有人睡过,她还以为是表哥睡在她身旁……许是做梦罢,可也奇怪,怎会做这种梦?
神思渐渐清明,她也不欲去纠结那荒唐的梦,穿上鞋打开门,正好撞见祁明昀站在房门前。
他眉眼疏离清淡,通身沾着一股清冽的寒气,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沁人的湿凉散开,浅浅环绕在她身侧,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醒了?”
“嗯。"轻轻一声,带着迷蒙的甜腻。
“今日凉,多穿些。”
她身形清瘦,一件单薄的衣衫松松垮垮搭在肩头,往下便是引人遐思的白皙。
祁明昀盯着她胸前,那一颗盘扣似乎被他扯得有些松,不过观她面色风轻云淡,许是全然不曾察觉。兰芙转身欲去柜子里翻衣裳,踏着绣鞋,露出一截瓷白泛红的脚跟。
“阿芙,有件事同你说。”
兰芙顿住脚步,“什么事?”
凉风不断从衣袖灌进四肢百骸,她实在是冷得不行,又一时找不到衣裳,却听他要与自己说事,只好翻身上塌。将身子紧裹在被子里,屈膝而坐,一双乌黑的杏眸望着他,殷切等他开囗。
祁明昀弯下身,稳坐床沿,慢条斯理拿出那一张田契。兰芙眸中一晃,“这是什么?”
祁明昀将东西展开,铺在被褥上,“大舅妈一早便来了,听说你还睡着,便将这张田契给了我,叫我还给你。”兰芙眼底浮着一团浓重的阴影,他每说一个字,便加深一分黯淡。
祁明昀毫不怜惜,如执一把锋利快刀,自作主张替她斩断扯绕她许久的愁绪,“我说你本没这个意思,无需这般。可大舅妈却执意要将东西还与你,说今日物归原主,日后两不相欠。”
日后两不相欠。
这六个字宛如沉石,在兰芙心上砸出不可填补的窟窿。她原本还想让大伯一家住到她家,往后好相互照应,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顾影自怜罢了。她可笑地扯着一点情谊,就算经历过一场冷雨浇盖,她也还像个跳梁小丑般苟延残喘。
原来,在他们心里,什么都不如利重要。
她算什么,她就是个被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