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疼
当天晚上,祝苒熬了些粥,她和盛淮屿两个人相对坐在餐桌前。
明亮的白炽灯从头顶打下来,她和盛淮屿的影子就落到干净透亮的桌子上,偶尔交叠,偶尔分离,冥冥中似有深意。客厅里的加湿器嗡嗡工作着,伴着汤勺筷碗挪动的动静,整体岁月静好,让人的烦躁不安的心也就此安定下来。随着这些日子的适应,盛淮屿现在已经能很熟练的用勺子进食,他的动作不紧不慢、行动大方,即使另一只胳膊打着石膏,也能显出一股闲云野鹤般的气质。祝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再过两天你是不是该去复查了?”
她记得,当时陪着盛淮屿出院时,医生嘱咐过要一周后去复查的。
盛淮屿对自己的事情总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随意地抬了下眼,“好像是。”
接着,又继续慢悠悠的吃饭,没了后话。
“邦……“他不说,祝苒只好自己说,“我等那天请个假,陪你去。”
“嗯。”
坦然接受,并没有推辞。
其实即便他推辞了,祝苒也还是会跟着去。“你还需要再登记一下吗?”
话题已经挑起,突兀的结束总显得尴尬,所以祝苒努力继续找话,她拨动着碗里的清粥,缓缓问他。盛淮屿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明白过来为什么祝苒会问他这个一一祝苒第一次跟他请假的时候,他是说过登记这回事的。
也就是祝苒的这句话,盛淮屿才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了接近祝苒,把他小姨证出去后肩上还扛负了什么重担。于是此刻,素来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盛淮屿罕见地感到了一丝心虚。
“不用。“他轻皱了下眉,心里盘算着抽空要往甜品店里转一趟。
“奥。”
最终话题还是来到了被终结的时刻,祝苒埋下头,决定要专心吃饭。
没办法,跟话题终结者真的没什么好聊,更何况她本身也是话少的性子。
很快,一顿饭结束,祝苒收拾碗筷,盛淮屿则去了房间。
心里惦记着盛淮屿白天说过的要她看护的事情,祝苒刷碗时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乱想。
盛淮屿不可能真的要她晚上去陪护吧?
他这个人本来平时就爱想一出是一出的。
但是万一他真的要的话……
祝苒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权利,毕竟人家是为了她才加重伤情的。
祝苒抿抿唇,还是在心里艰难的说服了自己:就只在他叫她的时候才去。
随着客厅里钟表的时针走过十,屋里的灯被关上,祝苒躺在几分钟前才从客厅搬到卧室里的、放在大床边上的沙发床上,表情麻木地攥着盖在身上的被子角角,心里已经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而距她不到一米之遥,另一个屋内的主人公则躺在床上心情大好。
盛淮屿满意地平躺着,说着不好意思的话,语气却心满意足、毫无心理负担地。他道:“麻烦你了啊,祝苒。”得了便宜还卖乖,卖的还丝毫没有诚意。
祝苒听出他不走心的态度,心里微恼最后还是在长长叹出一口气后散了所有情绪。
神情郁郁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祝苒板着脸一字一顿,“不、麻、烦。”
盛淮屿察觉到了,他自然明白祝苒肯定会不情愿,....….
他不是君子,也甘愿认下卑劣的罪名,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
祝苒不知道盛淮屿在刚才沉默的空隙里在想些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已经进入了某人的圈套中心。她只是在床上躺着,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头一次觉得向盈当初对她心软的评价如此正确。
就在刚刚。
祝苒在厨房收拾完碗筷,同时也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想着待会儿不能盛淮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却被盛淮屿堵在了她回卧室的路上。
他操纵着轮椅停在客厅中央,半耷拉着眉眼,垂眸说话时下颌线锋利清晰。
盛淮屿问:“你要去你房间了?”
祝苒是知道盛淮屿口舌的厉害之处的,怕自己一会儿会再掉进他挖好的坑里,她别过脸不去看他,摆出一副油盐不进、极度淡漠冷清的姿态,点头。
“嗯。”
盛淮屿不说话了,只低眸看着自己坐在轮椅里的腿。经过这几天和轮椅的朝夕相伴,盛淮屿对轮椅的操作已经驾轻就熟,平日里已经完全可以自理,这些日子里他没向祝苒求助过一次。
但此刻,他就那样萧索孤单地坐着,一直沉默不语。祝苒看着他,莫名觉得这时候的盛淮屿像极了被什么负心汉(划掉)负心女始乱终弃后的宅门怨夫。或许还应该再夹一根烟。
就更像了。
祝苒在脑海里天马行空地想着,心虚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正当祝苒快受不了这样想要狠心绕过他回房间时,盛淮屿突然有了动作。
他抬眼望向祝苒,一双黑眸沉沉,直直望进祝苒眼里,失了往日的光彩,给人的感觉就是又沉又闷。“祝苒。”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轻轻地,
“我好疼。”
祝苒顿时一愣。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话,祝苒的脑海里快速回溯到过去的某个场景,蓦地心里一酸,她瞬间丢盔弃甲,彻底软了心。
“我晚上陪你。”
思绪再次回到这里,祝苒又有些失神。她微微侧首,看向身侧已经安静下来的盛淮屿。
锋利硬挺的面部轮廓在黑暗中被模糊,只隐隐露出一道朦胧的剪影。变了很多,但也逃不出年少时熟悉的轮廓,让她直接回忆起高中时那个青涩却桀骜不驯的盛淮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