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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独占小春(1)(1 / 2)

《鹤语羲年》

文/遍棣(又名循桓)

楔子

十月,正是始冬,阴气涤荡,百草毕落。

天际线渐渐与远山的轮廓重叠,零落的几颗星已上值,“咚咚咚”的暮鼓声似要划破天际,冲出云霄。宵禁已至,南阳城门缓缓关上,似要封住满城的血腥。

此时城门不远处传来一阵错乱的马蹄声,一辆马车从漫天黄沙中疾驰而来,那驾车的奴仆不停挥着马鞭,钝钝地抽在黑马上,随行的还有几名侍卫,骑着高大的骏马,满脸的风尘仆仆,几匹马的臀部处都纹着“九皋”二字。

城墙上轮守的士兵听到了嘈杂的马蹄声,探头去看,疑心是不速之客,赶忙跑下去禀告正在兵哨亭中鼾睡的校尉李虎。

李虎正做着美梦,被人吵醒了一脸不爽,将头盔一戴气冲冲地上了城墙,正见那辆马车到了城门前,几人皆是猛地手中一拉缰绳,几匹马嘶啸了几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李虎大声吼道:“下面是什么人,还不报上姓名来!”

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夫闻言抬首看向墙头处的李虎,双手抱拳道:“在下九皋军霍终,奉天子之命护送金陵纪氏女郎进京,请门上之人速开城门让我等进城借道!”

李虎就是一个小小校尉,听到“九皋军霍终”就吓了个哆嗦,更别提听到“天子之命”“纪氏女郎”了,连最后一句话还没听完,就瞪眼冲小兵喊:“愣着干嘛?还不快快开门,误了天子的事,你我这条狗命可担当不起!”

紧闭地大门嚯地打开,霍始紧拉绳子,“驾”地一声,那马便奔腾起来直入城中,而车中女郎微掀帘子,透过扬起的风沙,只见城内尸堆如山、房屋破败,丝毫不见当年的繁华。

她不由得问,

“霍终,这里是南阳城内吗?”

霍始未答,骑在骏马上的一个黑衣男人却嗤笑了一句:“纪女郎走过沙棠,还见不得这些吗?”

纪女郎——纪氏常羲闻言将车帘放下,并未与那男人计较。半晌,声音才从车内飘出来:“沙棠皆忠骨,与洛邑不同,也与河东不同。”

车外众人闻言皆默然。

洛邑天潢贵胄坐堂上,河东乱臣贼子聚首。

而沙棠,怀信将军相里千俞右手筋断无法握剑,二十万戍边将士死伤近半,万里黄沙,尸骨遍野,即使是久经沙场的霍始也要悲叹一句“何苦哀哉”。

而今年纪常羲才二十四岁。

这也是永嘉二十五年,章明太子逝后的第四年。

这一年,纪常羲为平定河东之乱重回雒阳——这座她曾客居了十年之久的城池。

01 独占小春(1)

朝阳初发,剔透的露水从光滑的海棠叶上滑落,恰巧滴落在黑色镶着金线的长靴旁边,顺着那长靴看上去,是个十四五岁的红衣公子,正折下一朵鲜艳欲滴的垂丝海棠。

“你是谁?”

清脆的一声,红衣公子转头看过去,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粉粉嫩嫩的一张脸,身量还未到他的肩膀。

“我的名字是相里千俞,是京洛宣平侯府的,来此拜访纪府的长公子。”

女童“哦”了声后不发一言,水灵灵的眸子只盯着相里千俞手中那朵海棠,眼神太过直白,相里千俞不由问道:“你想要这朵花?”

女童这才将目光移向相里千俞的脸,鼻子高高的,嘴唇薄薄的,眼睛……是个什么形状?透露着冷冷淡淡的气息,不是母亲常说的杏子,也不是柳叶,她想不出来,便不再想,开口宣示主权:“这是我的花。”

似乎怕相里千俞不明白,女童又加了一句:“这里是我的园子。”

园子是我的,园子中的花自然也是我的。

相里千俞一时失笑,走近,将那朵海棠花别在了她的发髻上,“所以你是,纪长嘉的妹妹么?”

他低头,看到女孩微微挽起的袖子,左手腕上赫然一枚血红色月牙形状的胎记,无需她回答,相里千俞便已知晓,她正是纪长嘉的幼妹——纪常羲。

“纪氏有女,月牙衔左。生月十二,是为常羲。”

南府坊间的趣谈顺着商路传到雒阳,相里千俞也有所耳闻,说纪氏世代簪缨,到这一代,恐怕命中有凤。

议论最多的,自然是“常羲”。

帝妻,才为常羲。

若南梁没有覆灭,扬州牧纪宗岚的女儿,自然担得上帝妻。可是城中的天子,不会将此荣誉授予南府世家。

出乎相里千俞意料的是,纪常羲竟将那朵海棠花扯下来扔到了地上,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海棠花的归宿只有枝头与土壤,雒阳来的人都和你一样用这种眼神看我,既然你是雒阳宣平侯府的,便回去告诉雒阳城中的那些人,我纪常羲生在金陵,死也在金陵,才不稀罕去雒阳!”

相里千俞愣了一瞬——小丫头气性还挺大。

不过天子早将金陵改为秣陵,南府之人,却仍称此为金陵。若让雒阳的人听到了,指不定会编排些什么呢。

相里千俞自是不将这些放在心上的,问纪常羲道:“那你稀罕什么?我送你。”

他笑起来,纪常羲只觉得那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冷冷淡淡的眼睛忽然有了温度,好看极了,而她后来才知道,这种形状的眼睛叫做凤眼。

当下,她克制着自己称赞的冲动,别过头“哼”了一声:“我稀罕的你给不起。”

“你不说说是什么,如何知道我给不起?”相里千俞循循善问。

纪常羲见他不似开玩笑,忽然觉得方才的态度有些过分,可能雒阳来的人并不是全部都那么“坏”,是以想了会才说道:“既然你是来拜访兄长的,那便是棠园的客人,我是主人,当款待于你,只是方才你未经允许便折了我的花,才惹得我有些生气。”

小丫头突然讲礼起来,倒让相里千俞不知所措,笑着赔罪道:“我并不知道这花不能折,不如这样,我帮你种上几棵其他的海棠,当做赔礼如何?”

“其他的海棠?”

相里千俞解释道:“这园子里的都是垂丝海棠,还有一种叫西府海棠,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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