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牧走出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对着一直在外等待的阎刈刈道,“你都听见了吧。”
“我会和时卿分手,也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照顾她,不要再让类似今天的事情发生。”韶牧整个人仿佛是一片深邃无垠的湖水,潜藏着无尽空茫,他再也提不起力气和阎刈刈争锋相对了。
“这还用你说。”阎刈刈挑了挑眉,话语中带着对韶牧一贯的不屑,只是现在又多出了几分复杂,他其实不太理解韶牧的退出,毕竟换作他自己,他是绝无可能主动离开沈时卿的。不过现在韶牧这样选择,对他来说肯定是好事一桩,他难得在面对韶牧时如此心平气和。
韶牧交代完便准备离去,然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病房里的沈时卿却突然出声唤他进来。
韶牧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怔了一下,然而他回头,却见到沈时卿对着他勾了勾手,他马上脚步蹒跚地跑到床边。
沈时卿目光紧紧地锁住韶牧,神情专注非常,而后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他。
这一刻,韶牧所有的感知和情愫全都化作了缥缈虚无的云烟,只剩下一颗心在胸膛里激烈地碰撞跳跃。
“还离开吗?”沈时卿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一直强忍着没落泪的韶牧,眼泪瞬间如决堤般唰地汹涌而出,原先所有被强行掩盖着的脆弱不堪再次显露出来。他紧紧地抱住沈时卿,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她完完全全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我、我不知道。”
“你一会对我亲密,一会又对我疏远,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也永远也猜不中你的想法……”他的声音哽咽,无尽的委屈和深深的不解在那红肿的双眼里沉淀着,“你想我怎么样你告诉我好吗?我都会按照你所说的做的。你就是让我去死,我也不会有任何反抗。”
“我想你留下,不想你走。”沈时卿抚摸着韶牧的脸庞,动作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柳梢,她目光赞赏地,炽热地,甚至于有些近乎痴狂执着地,看着眼前这幅珍贵无双的艺术品在她的创作下渐渐完成。
韶牧是不可或缺、无可替代的重要存在。他的眼神,泪水,笑容,以及那些不经意间的细微举止,都将化为绚烂的色彩,在她的画布上尽情挥洒。
少女的话语简单而直接,却直击韶牧的心房,本来灰暗的世界就此照进了光芒,韶牧欣喜若狂地紧紧握住沈时卿的手,仿佛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这份如梦似幻的幸福就会偷偷溜走,“好,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韶牧与沈时卿置身于缱绻的氛围中,在场另一人心中的风暴却汹涌澎湃。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阎刈刈脸色铁青,几分钟前,他还以为从今往后他和沈时卿之间将不会再有韶牧插足,沈时卿既然一直放任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为什么临到了最后关头却又突然反悔?自己曾经那么多个日夜的陪伴,在沈时卿心中难道还比不上韶牧这半年来的相处吗。
青年不甘得猛然上前一步,“那我呢姐姐?你要韶牧继续做你的男朋友,那又要我怎么样?我难道只配一辈子这样无名无分地陪在你身边吗?”
沈时卿的眼神平和如水,语气淡得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你可以走了。”
她本来对阎刈刈就没了任何感情,现在他的价值已经发挥完了,以他毫无忌惮的行事作风,继续留下来只会打扰到她专心作画。
此话一出,在场两个男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韶牧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而阎刈刈则瞪大眼睛,声音像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般嘶哑尖锐,“你让我满心欢喜地以为,我终于有机会正式站在你身边,结果临到头了,你却赶我走?!”
阎刈刈歇斯底里地吼着,五官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狰狞。
自从他公然登堂入室,住进了沈时卿和韶牧的家中以后,他就仗着沈时卿的纵容,从言语上的挑衅到行动上的干预,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压韶牧,想要将韶牧彻底排挤出局。
沈时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干预,他觉得沈时卿对自己是不一样的,享受着这种和她之间还藕断丝连的隐秘刺激的感觉,甚至拿这当作一场陪沈时卿玩的情-趣游戏。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看着韶牧这个后来者越来越痛苦,他自鸣得意地认为早晚有一天能够取代他,重新成为沈时卿的男友,谁知道沈时卿却直接打破了这场他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他恍然大悟,沈时卿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和韶牧分手的意思,他只是她和韶牧play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环节,沈时卿就没有真正将他阎刈刈看进眼里过。
愤怒和绝望像突然爆发的火山般强烈,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场争夺中从头到尾都没有上位的可能性的阎刈刈,回过头看这段时间来自己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自己,认为何其可怜可笑,他怎能甘心地接受这一切。
沈时卿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时候韶牧轻轻为沈时卿捋了捋耳边的零碎发丝,沈时卿便抬眸看向韶牧,两人的手自始至终都是紧紧相握,十指紧扣着的,充满了浓情蜜意。
这场景深深刺着阎刈刈的眼球,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太多的至暗至晦的情绪,“是啊,是我主动送上门来的!我下贱!我活该!那还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感情!”
沈时卿没有回应阎刈刈这段话,阎刈刈死死盯着沈时卿那张美丽得不似真人的脸庞,试图寻找一丝丝能证明她对他有过片刻真心的证据,却最终一无所获。
“沈时卿,你有没有心啊……我们几年的感情,在你这里到底算什么?”
阎刈刈的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动,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无比,他走到沈时卿面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被韶牧给强硬地挡住,于是阎刈刈只能生生放下了手。
沈时卿目光平静,她没有逃避阎刈刈的质问,也没有丝毫的愧疚或歉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这四个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捅进了阎刈刈的心脏。那些他视若珍宝的回忆,就这样轻易地被她一句“都过去了”所抹杀,仿佛他的爱和他本人都是如此轻贱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