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道长?”浮银看着眼前熟悉的道袍少年。
程轻舟在一瞬间的诧异后也认出了浮银,“恩公?你怎会在此?”
浮银扯扯嘴角,怎么轮回一趟添了这么多叫自己恩公的人。
她收起情绪,转色道:“我有事在身一直待在口水巷,倒是道长不说说要回宗门,怎么又回到了口水巷?”
“都说了别叫我道长......”程轻舟无奈地扶额,看着周围忽然脸上正经起来,她指着天边那一块,“你瞧那边的天色,明明这边是晴天,那却有一片阴云。”
他吞咽了一下,竖起手指解释道:“我在山上夜观天象,瞧见口水巷这一块她天色突变,有妖鬼作祟的迹象,便算了一下,果真是轮回道有异。”
“轮回道有异?”浮银蹙眉,她是从轮回道侥幸逃出的,若是轮回道有异,怕是醒风出了什么事,或是,夜游神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如果是真的,那夜游神苦苦追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恰巧苍翮魔君来到鬼域时,夜游神这个稀客会来到黄泉界。
她的思绪被程轻舟打断,程轻舟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浮银,浮银,你没事吧?”
浮银回过神,浅笑着摇头。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一个像是受了巨大恐惧的人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程轻舟看到连忙拦住他。
这个人一脸慌乱,看到程轻舟一身道士的打扮像是得到了几分安慰。
“这位善人,请问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看样子是个中年大叔,他颤颤道:“巷尾那边的王大娘,开猪肉铺那个,她儿媳妇生了......”
“生,生了个鬼胎!”
......
连绵的婴儿哭声在耳边环绕不绝,花娘吓得快哭出声却被高逢鹤一把捂住嘴。
他迈进王大娘猪肉铺子的后院,门上破旧的白布在风中摇曳着,周围一片昏暗。
“这里头人还是鬼啊?”花娘战战兢兢道。
按理说王大娘应该在肉铺里,介于之前一个红鸡蛋还有赠肉的恩情,高逢鹤决定进去探探,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他刚走了两步,又想起自己身旁还跟着花娘,于是他说道:“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危险,花娘你现在找个地方躲一下。”
花娘虽然怕,但是也不想离高逢鹤太远,她虽还生着闷气,但嵌着高逢鹤手臂的手愈发紧了些,“我才不怕,鹤郎去哪奴家都跟去。”
高逢鹤见她这回又换了副面孔,叹息着点点头。
王大娘的肉铺后面是一排小小的矮房,一间做居房,一间做厨房,剩下的大多分给养猪和屠宰。
就在此时,屋内传来一声沧桑带着哭腔的尖叫。
“我的孙儿啊!”
高逢鹤能听出来那是王大娘的声音,他朝前动了半步却被身侧的花娘拉了回来。
门槛处,王大娘的身影在闪电中越发清晰,她似疯癫似清醒地走出来,手上抱着一个沾满鲜血的襁褓。
婴儿的哭声却并不是从那襁褓之中发出的。
她跌跌撞撞跑出来,臃肿的身躯像一团猪肉瘫软在地,空空如也的襁褓砸在地上。
接着一个满手鲜血的胖夫人尖叫着跑出来,房后轰隆地劈过几道闪电。
“有鬼啊,有鬼!”
她看起来是个产婆,此刻却像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一边癫狂尖叫,一边往外跑,高逢鹤怎么也拉不住。
“王大娘?”高逢鹤拖着花娘小心翼翼走到瘫软在地上的王大娘旁边,小声道。
地上的王大娘没有应声,嘴里反而传出桀桀的尖笑。
高逢鹤愣住,直直对上王大娘乱发中一双明亮得有些可怖的眼睛。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被王大娘一把擒住手腕动弹不得,她缓缓张开嘴,空洞的口里涌出黑血,黏腻地挂在嘴角。
“啊!”花娘跌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往后爬着,“她疯了,疯了——”
高逢鹤挣扎着,可王大娘的手就像长在他手腕上,她圆瞪的双眼逐渐变黑,没有一丝眼白,笑容扭曲而狰狞,与白日给自己红鸡蛋那个笑意盈盈的慈祥老太太全然不同。
她笑着张大嘴,一口咬在了高逢鹤的手腕上。
鲜血从牙齿间淌出。
高逢鹤紧紧皱着眉头,忍不住冷嘶一声。
王大娘眼神变得阴冷,头狠心一摆,硬生生从高逢鹤手臂上咬下一块血肉来。
高逢鹤被连带着往后跌了一跤,他的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传来如锥刺般的痛意。
“鹤郎!”花娘颤抖着想要爬过去,但看见王大娘癫狂的笑容和黑洞洞的双眼时,又吓得蹲在原地,嘎一下又晕了过去。
高逢鹤咽了口口水,在身后的背篓中抽出那柄在黑市得到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指着王大娘。
王大娘匍匐在地上扭曲地爬行着,空洞的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
“啊——”她嚎叫着,全然无了正常模样。
高逢鹤迟迟落不下剑,王大娘虽然现在是另一幅模样,但毕竟曾是对自己和慈院的孩子多次施加援手,善待的好人。
他将剑护在身前,喃喃道:“王大娘,你醒醒。”
王大娘身后涌出一大团黑气,腐烂的气息充斥在身边,张着溃烂的嘴朝高逢鹤爬来。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闪过来,带着一声焦急的声音。
“急急如律令!”
程轻舟跑过来,手指划着着一道符咒飞过来。
黄符一下贴到王大娘的身上,王大娘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痛苦地嘶叫起来。
她浑身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开裂卷曲,一块一块地变得焦黑。
空气中充斥着噼里啪啦的焦裂声还有烧焦的气味,和腐烂味交织在一起,高逢鹤忍不住想要吐。
他木然地转过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没事吧。”
浮银关切问道。
见高逢鹤仍旧一副呆愣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