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心烦的还有被魔王大人要求看守千思殿的阿虎。
阿染离开的日子里他连吃饭都是由魔侍把餐食放到殿外,等其走了再自己端着食盒回到殿里吃的……这么长时间他只出去过一次,还是偷偷溜出、匆匆赶回,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生怕被谁瞧见。
这般小心地避开旁人,奈何总有好事之徒找上门。阿虎绞尽脑汁找借口搪塞众臣,好容易赶走了他们,嘿,他们又留下了摞成小山似的公文!
他只好一边替魔王大人处理公文,一边时刻关注千思冢里的动静。
终于,在魔厮又一次端来一大批公文时,阿虎忍不住仰天哀嚎:“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嚎完了又想:这几日千思冢再无异动,安静得很,而且,我怎么好像感受到她的气息了呢?
阿虎怕是自己因太过想念而产生了幻觉,连忙敛声屏气闭上眼睛认真感受与探查……倏地,他睁开双眼,肯定地说:“是阿染!她回来了!”
可她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找我?阿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立即用法术封住千思殿防止外人闯入,然后使用瞬移术来到千思冢。
那些水晶棺里有部分棺椁上的封印前阵子出现了裂痕,阿虎曾试图修复,却发现以他的法术只能做到暂时压制、减缓封印裂开的速度,没有办法彻底复原。
而现在,这些裂痕周围飘绕着阿染的气息,正以她的魔气进行着修补。而这魔气飘来的方向,竟然是魔君刑掖的归山居?!
阿虎二话不说奔向归山居。
归山居大门紧闭,连守门魔侍都没有,这通常意味着魔君连雾在里面。
“连雾!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有话要问你!你别躲在里面不出来!连雾!开门!开门啊——”
就在门板快被阿虎拍烂了的时候,连雾终于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开了门,揪住阿虎的衣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拽了进去,紧接着关上了大门。
阿虎:“哎哟我——”
“闭嘴!”连雾阴着脸道,“你要是想见到她就给我安静一点。”说罢,大步流星地穿过直廊往刑掖的卧房走去。
阿虎一怔,默不作声快步跟上。他从未来过此处,生怕跟丢了。
归山居纤尘不染、八窗玲珑,常年焚着檀香,因为刑掖除了阿染和连雾之外从不见客,所以此处极为冷清,还带有一点雅气,与其他魔君的宫殿相比,归山居更像是一座无人居住的仙府。
阿虎却在如此清幽之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血腥之气。他心想:刑掖掌管刑科司,住处偶尔带点血腥之气不足为奇。
然而,当阿虎瞥见连雾一反常态的严肃神情时,心里蓦然发紧。
这血腥之气该不会是……阿虎连忙低声问道:“连雾,你刚才说阿染——”
“嘘!”连雾示意阿虎不要说话,拉着他走进刑掖的卧房最里面,在床榻旁的柜槅前停了下来。
阿虎本来一碰上阿染的事情就容易性子急,连雾又三番两次的让他闭嘴却不说明原因,实在是令他急到冒了火,忍不住喝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连雾指着窗外的榕树,悄声道:“我知道你最擅长幻术,你现在将你我的幻象设在那棵榕树下,做出争吵不休的样子。记住,幻术越逼真持久,你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能越长。”
阿虎虽不知连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听出来阿染此刻的确就在这归山居中,看样子她应该是被连雾和刑掖一同藏了起来。
他沉声道了一声“好”,对着榕树施法设下幻术。下一刻,院子里那棵高大挺直的榕树下便出现了他们的幻象,正不知为了何事争吵且愈演愈烈。
“果然逼真。”连雾点点头,伸手转动柜槅上的一只果盘。
阿虎看见果盘里有一颗颜色火红的莲雾果躺在了其他果子之上,他一愣,连雾……莲雾?
柜槅缓缓向右滑动,随后出现了一条暗道。
阿虎感叹:“居然还有暗道。”
“狡兔三窟。”连雾提醒他,“跟紧了。”
连雾先进入到暗道中,阿虎紧随其后,七拐八绕地兜了好几个弯后,眼前又出现了一扇门。
阿虎:“还有?有完没完了?”
连雾施法将门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立刻扑鼻而来。
阿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越过连雾径直朝里面奔去。
此处是一间暗室,阿虎瞧不清四周究竟有多大,也感觉不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并轻轻唤道:“阿染,你在吗?”
忽然,他摸到一条衣角,以为是阿染便一下子抱了上去,紧张地问道:“阿染!你、你怎么样了?你……”
哎?手感不对啊……
阿虎本想摸她的头,结果却摸到了对方厚实的肩膀,不禁疑惑:阿染什么时候长高了?身上又怎会如此坚硬?
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低,寒气弥漫开来。
阿虎腾出一只手再次摸去。这次,他摸到了对方脸上的蒙巾。
坏了!不是阿染,这是——
此时暗室内的所有玉烛同时燃起,四周顿时明亮起来。
连雾眯起的眼睛闪着寒光,盯着阿虎的手厉声道:“松开,他不是你可以碰的!”
而阿虎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紧紧抱着的,是常年用黑巾蒙住半张脸的魔君,刑掖。
阿虎嫌恶的“咦”了一声,立马蹦开好几尺远,对连雾吼道:“连雾!你把我带来这个鬼地方究竟是什么意思?阿染呢!?”
连雾走下石阶站在刑掖身前,冲着阿虎的身后抬了抬下巴。
阿虎转身一看,登时愣在原地。
只见那里放着一张石床,无杆无栏、无帷无帐,与其说是石床,不如说是石棺底板,冰冷而坚硬。
而阿染,正安静地躺在上面,像是睡着了一样,周身萦绕着黑色的血污之气。
阿虎仿佛被钉子钉住了脚,呆滞在原地动弹不得。方才还火急火燎地迫切想要见到阿染,此刻见到了,却又因极度害怕而不敢靠近。
他实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