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地怎么忽然有点烫脚?
阿染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面对旁人,她大可以铁石心肠、说一不二,决定的事情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更改半个字。可面对君安,她似乎永远是于心不忍、难以拒绝的……
阿虎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忍不住鼓起了掌,走到君安身边咬牙戏谑:“可以啊你,蛇打七寸、杀人诛心,老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君安不理会阿虎的冷嘲热讽,甚至借他的话表现得更加可怜兮兮,瞟向阿染的那双眼睛分明在说:你看,我都被他欺负得这么惨了也不还嘴,就是想留在你身边,阿染,你还不留下我吗?真的不留下我吗?
等了等,他又露出黯然失落之色,以退为进,转身欲走。
阿染突然伸手拽住君安的衣袖。
果然。君安停下来,唇角微微一动。
阿染将衣袖攥得很紧,像是要撕断一样,声音沉闷道:“我早说过自己并非良善之辈,凡能为我所用者不论远近亲疏皆可利用,你也一样……如若你执意留下,那么今后,你便是身处不测之渊、所行卒急之事,百死一生,你可想好了?”
君安淡淡开口:“阿染,这是你第二次问我了。长明殿前我曾说过的话至今未变,今后亦不会有任何更改。所以,你也不必再问我第三次了。”
说罢,他走出了千思殿。
望着君安的背影,阿染发觉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也跟着离开了。
玉汝于成,不论死生。
她对君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阿染叹了叹气,怅然若失:“阿虎,时辰不早了,吃饭去……”
“不必了。”
“嗯?”
“我已经饱了。”阿虎面无表情地问,“你不是说不想把他拖下水吗?怎么,改主意了?”
阿染答不上来,沉默许久,语气颇为后悔地问:“我是不是错了?”
不知是在问阿虎,还是在问自己。
“我就应该把他打晕,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他藏起来。就算他说不愿意离开,我也应想方设法让他远离这是非之地,而不是任由他这般……胡闹。”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阿虎负气道:“依我看,那臭小子是打死都不会走的!就算你想方设法把他送走了,他还是会想方设法地再回来。”
阿染轻笑一声,笑容里几分苦涩几分无奈:“当初在人界时,我隐匿魔王的身份,只当他的妻子,为护他无虞大可以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可在魔界,不论我多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我的身份首先是魔王、是一界之主,所思所虑必是将魔界众生的安危摆在首位。不管对方是怀珠韫玉还是败鼓之皮,为顾全局我必会将其拖入险境、替我谋事,迫使其成为局中之棋。但是如此一来,我实在怕,怕到最后,我与他之间,会不会连半分纯粹的感情都不会剩下了……”
听她言语间尽是苛责,阿虎心中一顿不忍,忙说:“你别这么想,人界是人界,魔界是魔界,你所处环境不同,自然要因势而变,做出不同的抉择。再说了,那臭小子哪里是被迫入局?他分明是精于算计、费尽心机地想要留下来,你赶不走的!”
“……”
见她仍是愁眉不展,他只好又苦口婆心地劝道:“阿染啊,这世上至真至纯的感情本就罕有,你莫要太过强求。其实,无论什么样的感情,大多抵不过‘心甘情愿’四个字,就算被利用也是一样。你觉得你利用了那臭小子、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会因此而变得不纯粹了,可实际上,他却是乐意为你付出、为你牺牲的啊!他如此,我亦如是……总之你别想太多了,既已决定,那便去做,我……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说到最后,他几乎没了声音,忍不住猜测,她究竟会不会在意守在她身边的是他?
正说着,千思冢突然发生了异动。
阿染感应到冢内的力量正在变弱,心里掠过一阵不安,担心那些水晶棺的封印再次裂开,便问阿虎:“你感觉到了吗?”
“嗯,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阿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股异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不行,我得去看看。”
“算了,我去吧,你好好歇着。”
阿虎瞧她脸色不是很好,主动提出去千思冢查看异象,准备施法时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把手放了下去,背对着阿染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阿染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如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无论对谁,你都万不可有丝毫犹豫和心慈手软。”
阿染来不及问他为什么这样说,就见眼前升起一股银红色的烟,下一刻,阿虎的身影消失在了殿内,没留下任何的解释。
她疲累得很,也没多想,往长榻上一歪就昏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了。
魔厮来报,说连雾魔君回来了,正在启芜殿等着魔王大人。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当阿染兴冲冲地跑到启芜殿,看见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连雾站在那里,而且表情极其不自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她的眼神时,她就猜到,连雾并没有将灯油带回来。
阿染心里一沉,低声道了一句“辛苦了”,再没说别的。
咦,她竟没有大发雷霆?连雾疑惑地打量着阿染,尴尬地咳了两声,说:“我此行拜访鲛人族的族长芊月,就魔界购置鲛人油一事与之进行了详谈。可惜没谈拢,鲛人族提出的价格太高了,生生地在原先的价格上翻了十倍。”
“十倍?”阿染惊疑,“这么说,她们不是不卖,而是觉得魔界此前一直与之交易的价格太低了?”
“是。”
连雾把鲛人族提出的报价告诉阿染,阿染听了先是一惊,随后摸着下巴思索道:“本魔王倒是不缺那点儿银子……你刚才说鲛人族的现任族长叫什么?芊月?什么时候换的,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鲛人族的老族长不久前病故了,芊月便继任了族长一职。她年纪虽小,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那性子也是倔得很,我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难更改她的决定,与你有的一拼。”
“她有没有说为何要那么高的价格?”阿染对鲛人族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