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寻紧张不已，藏了许久才小心地探出去半个脑袋。
宫门大敞，天尊早已走了进去。
卿寻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后，再次探出半个脑袋偷偷望去。
令他意外的是，丹阙宫竟是破败不堪，主殿檐柱裂痕斑驳、殿顶铺着碎瓦，飞椽上不但掉了漆还结着蛛网，旁边的小亭廊桥亦呈现出多年未曾修缮之态……庭院里干草枯枝遍地皆是，瑶塘里的水也近乎干涸，居然还有两只走地鸡从角落处跳着脚地蹦出来互啄，鸡毛乱飞、好不吵闹。
整个庭院唯有一棵巨型果树拔地而起，为荒芜的氛围带来了一丝生机，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上面还结满了红色的果实。那些果子虽然又圆又多，红彤彤的也甚是可爱，但每颗的个头实在是小得可怜，与粗壮的枝干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卿寻略一估算，此古树应有万年树龄，看形貌亦需十余人才能合抱，如此巨树怎会结出那么小的果实？
正疑惑着，他见那两只走地鸡蹦跳着来到一度天尊脚边，天尊皱眉轰赶：“去去，那边打去。”
两只鸡又叽叽喳喳地跑了开。
天尊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莲雾树的茂密枝叶中，抬起手掌微微一晃，树叶便被掌风挥落，撒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原本枕臂卧于树上的霁灵倏然睁开双眼，朝来者看去，奇怪道：“师父？”
她一开口就是满嘴的酒气，饶是天尊与她相距有一段距离，仍被熏得够呛。天尊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施法变出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往霁灵的头上泼去，同时美其名曰：“醒醒酒罢。”
卿寻眼瞧着冷水袭向她，正准备扔个石子打偏盆子，突然，他看到那棵莲雾树顷刻间又长满了叶子，葱绿繁茂的叶片替她挡下了所有冷水。
“唰唰”两声，霁灵从树间飞身而下，衣上滴水未沾，却还是不悦道：“师父！那可是魔域之海的海水，泼在身上乃刺骨之寒，您是嫌徒儿这丹阙宫还不够冷清吗？”
天尊淡漠道：“冷清也是你自找的。”
霁灵不应声。天尊又道：“长盛已经走了一万年，万年间你的丹阙宫总是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不收拾、不洒扫，还不许人靠近，即便不予外人看，你自己瞧这乱劲儿就不觉得心烦吗？”
“不觉得。”
“……”
霁灵抱臂瞧着天尊，与之无声对峙。
半晌，终是拗不过自己亲收的徒弟，天尊叹道：“丹阙宫万年清寂，除了每次神墓祭礼后有几个访客，平日里无人问津，徒儿啊，你难道就没想过去别处走走，结交一些新的朋友，也好……”
“师父既然知道丹阙宫唯有今日才会来访客，刚刚何必要将那两位神者吓走？万一他们不是来找徒儿的麻烦，而是自觉自愿要同徒儿结交的呢？”
“呵，明知故问。”这丫头何时嘴皮子这么厉害了？天尊捋了捋胡子，斜眼往门后瞧了一眼，撇嘴道，“那两个神官根本打不过你，不过是初获神籍急于寻个神职，眼下其修为连星君都算不得，留下来徒惹一身伤。到时候，司药殿的赤桑元君定又带一帮药徒到为师门前哭丧不停，实在吵扰。再者说，自觉自愿同你结交？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依为师看，世间只有你自觉自愿同旁人交好，人家还得仔细思量着要不要应下，哪有谁敢自觉自愿地同你来往过甚？”
霁灵轻哼道：“那可未必，师父莫要小瞧了我。这些年您云游四海有所不知，现如今，神界万千天兵天将无一不钦佩于我，心甘情愿听候我的号令，同我一道平定邪魔袭扰、妖兽作祟，立下战功无数。至于那些不喜欢我的神官，大多是觉得我虽行战神之权，却无战神之名，名不正言不顺，有碍他们的神职之路罢了。”
“行，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天尊说着，把装有碎玉珠的锦囊扔给霁灵。
“什么东西？”霁灵伸手接过，拉开袋口往里一瞧，二十颗菉竹色的碎玉珠，色泽不均，其中几颗还掺杂着莹白和浅灰，看着就不值钱。她把珠子倒在掌心左右一晃，相撞间便发出清脆的铛铛响声。
老头子何时喜欢此等劳什子物件了？霁灵纳闷，再抬眼一看，天尊正冲她使眼色。
她不动声色地顺势望去，虽不见藏匿者的身形，却能辨出丹阙宫的宫门后正泛着一团盈盈仙气。
能在九重天使用隐身术，还不被自己瞧出真身，属实不俗。思索片刻，霁灵嘀咕道：“方才我好像同谁争斗了一番……”
天尊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霁灵敲敲额头：“仿佛，仿佛是个男子，身手不错，功法亦可。哎，可惜啊，我今日吃了酒，又睡了一觉，醒过来便也忘的七七八八了。”
门外，卿寻大失所望：原来她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霁灵又说：“况且师父您也知道，我同人打架向来只关注对方的软肋和命门，至于相貌如何，我是一点都不在乎，也记不得。万一赶上像师父一样丰神俊朗的，对着徒儿搔首弄姿、卖弄俊俏，徒儿可是半点都招架不住啊！”
“嘿，你个臭丫头，现在都敢拿为师打牙犯嘴了？！”
“徒儿不敢。”
说是不敢，霁灵却笑得灿烂。
天尊嗤道：“方才你说今日喝了酒，就你那二两不过便如醉猫般的酒量还总偷喝？刚刚是不是耍起枪来，步子都站不稳了？”
霁灵不承认，小声否道：“没有……”
卿寻唇角半勾：撒谎。
天尊问道：“这次又是从哪里顺来的佳酿？可有给为师留几坛？”
“拢共就一坛。”霁灵很是为难，变出酒坛摇晃两下，甚是无辜道，“您瞧，方才被您扫了一掌，洒得只剩这二两了。”说罢，她微微仰脖，作势要将坛子里的最后一点福根儿饮下。
天尊不等霁灵说完便施法抢来酒坛。
霁灵讶然：“二两您都不放过啊？”
天尊不予理会，把酒坛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越闻眉心越紧，最后凝眸盯住霁灵，沉声问道：“赤桑送来的？”
霁灵双手一拜作恭维状：“师父的鼻子可真灵。”
天尊却无心玩笑，走到霁灵面前一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