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兄长离开,便再无人说过什么担心她之类的话,就连天尊也只是让她打别人时切记手下留情,哪里会担心她受不受伤……现如今竟出现了一个小仙童,先是小瞧她的功法,后又大言不惭地说担心她,实在是有趣。
霁灵故意掐着嗓子,用含糊不清、略带娇腻的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担心我,我说的对吗?嗯?”
最后这一声,更是尾音上挑,极富暧昧意味。
她近乎挑逗的举止,令卿寻手足无措。他偏过头,耳根燥热,嗓子发干,神情一片赧然,想了半天如何回应,最后索性猛然转过身,直接承认道:
“是!我担心!上神若是在神界发生什么意外,家师便是万死亦难辞其咎!”
“啧,借口拙劣。”
“……”
霁灵退了两步,说:“只是担心有什么用,你且好生修炼,兴许有朝一日,还真就是换你来保护我了呢。”
此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一句随口之言,却是一语成谶,成为将来那段煎熬无比的时光里,支撑卿寻的唯一信念。
队伍不停不休地行进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清晨抵达西酬国外的一间乡野客栈。
金仙副使找到卿寻同他商量了一番,一致决定为避免百姓惊慌,由他们带着几名仙者先行入城向李昶国主说明来意,其余仙者则暂且留在客栈调整休憩。
卿寻询问霁灵是否愿意一起入城,霁灵摇头拒绝,理由是:
“我可不放心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仙童独留在此,别到时候妖还没有捉到,他们却反被妖给捉了去。”
卿寻觉得她所言不无道理,遂同意她留在客栈保护仙童。
霁灵又提醒他:“你见到李昶后,务必多加小心。此人心毒手狠,别看他现在有求于你们,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他定会拿你们去当挡箭牌,全然不顾及你们的死活。如果可以的话,你便请他在宫外另安排一处住所,莫要将仙者都留在宫内。”
卿寻应了句“明白”,便与金仙副使一道离开了客栈。
入城后,他们碰巧遇到一个刚从皇宫出来的假术士,便向其打听了几句。
假术士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们,国主李昶年事已高,如今也是难以免俗的同其他帝王一样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术,正重金广求各种灵丹妙药并且拿它们当饭吃……
殊不知,所谓通晓长生法的术士们一心为钱,供奉的“神药”里十之八九都是朱砂和金铜,反倒会更快要了李昶的命。
假术士以为卿寻一行是“同道中人”,由衷夸奖了两句“装的真像”,好心替他们指明了去皇宫的路,美其名曰:有钱大家赚嘛!
卿寻还是谢过对方,照其所说抄近路来到皇宫门前,向侍卫表明来意。
先在宫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待前去通传的侍卫得了令,他们才被放进宫门,随后又在小宦官的引路下,绕了好几条长街来到武极殿外继续等候。
直到宦官总管从殿内出来传令,且暂时缴去了他们身上的佩剑,这才终于进入到大殿之内,宫序极其严苛。
西酬国主李昶正端坐在髹金龙椅上阖眼养神,不知是方才吃的那颗“神丹”真有奇效还是心理慰藉,这位一百六十多岁的老皇帝看起来确实多了点精气神,连呼吸声都大了两分。
卿寻想到路上同霁灵闲谈时,她曾说过:“凡人命数乃天定,册子上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天多不得、一天少不得,唯有机缘者方可踏上神仙之道。如今六界繁盛昌定,凡人亦有百余岁的寿数,更有甚者能活两百多岁,可他们总嫌不够……”
此刻,卿寻站在武极殿内,看着李昶苍老皴暗的面庞,一双眼珠浑浊无光,嘴角亦是微微泛黑——那是丹药吃多了的表现。他心想,霁灵的话果真对极。
金仙副使带领几位仙者齐声敬道:“见过国主。”
卿寻回了回神,跟着浅行一礼。
李昶沉郁的声音响彻大殿,开门见山道:“众仙家毋需多礼,寡人请你们来,皆因妖者祸乱吾国边境。实不相瞒,昨夜军中又送来急报,又有两名驻边将士被人发现浮尸于巟阳河上,且尸体只剩一半皮骨,死状之惨烈令人惊心骇目……”
正说着,他忽觉肺腑间涌起一股灼痛,压着嗓子咳嗽了两下,又深深喘息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寡人想请诸位仙家尽力彻查此事,还我军将士一个真相,不可让他们无辜枉死。”
卿寻尚未开口,金仙副使便急于揽功,口快地立下承诺:“仙界自古以苍生为念,斩妖除魔乃吾等分内之事。请李国主放心,吾等必当全力以赴,亲手捉拿妖孽,替亡士沉冤,还百姓太平!”
李昶大喝一声“好”,却因激动又连连咳了好几声。宦官总管赶忙递上帕子,李昶摆手示意不必,对几位仙者允诺道:“只要诸位能够将那妖孽抓住,寡人必有重赏!”
漂亮话谁都会说,口号谁都会喊,却为何迟迟不提个中凶险?卿寻眉头一皱,察觉出李昶似乎在刻意隐瞒某些东西,便问道:“李国主,在下有几件事情想先问清楚,还望国主可以如实相告。”
李昶脸色微变:“你且说来。”
卿寻问道:“妖孽作乱已有几时?”
李昶答道:“两月有余。”
“死伤多少?”
“军将一千二百人,百姓八十余人,另外还有太子……”
李昶没有说下去,眼睛里隐含哀伤,微微转过身体,不愿别人看见他的情绪。
短短两月,居然有这么多的人死于妖乱,看来那妖确实不好对付。卿寻又问:“临行前家师曾说,国主在信中提及狐妖,敢问国主是否已经对作乱的妖者有所推断?”
李昶沉默不语,面色愈发紧绷,眉目间阴鸷森寒,正竭力抑制着愤怒之情。
武极殿内陷入死寂,氛围极端压抑。宦官总管频频瞟向国主,暗戳戳地打量着国主的脸色。若是换作旁的事情,宦官总管或许还敢出言调和一二,然今日所议兹事体大,他也只是敛气观望而不敢出声。
良久,李昶沉着嘴角缓缓说道:“自从西酬建国,便以巟阳河为界,与妖者互不相犯。几月前,妖皇喜添一子,因是其膝下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