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隐含几分委屈和埋怨，听着像是在告状……霁灵斜他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伸手去拿桌上的糕点。
因着今日启学宴礼，弗仙湖热闹至极，新老学子皆聚于此，每座凉亭里的石桌上都摆放着诸多种类的酒水和果食，还有一尊用来烧水烹茶或温酒的大茶釜。
卿寻走入凉亭与霁灵并肩而坐，一边为她烹制清茶，一边问道：“百年来你去了哪里？为何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书院？当初是你自己亲口说要来书院选……”
“哎，小可爱呀，你怎么愈发啰嗦了？莫不是在山长身边呆久了，也学会他那套长舌之法啦？”
卿寻明明想笑，却刻意板着脸，好让霁灵看看自己这么多年练就的川字苦眉。
霁灵有些无奈，放下糕点，伸出手指点在他的眉心，一下一下轻轻抚开，“我原是想来书院的，可临时改了主意，去妖界探查了些事情。后来又回去西酬国，同李昶喝了两次酒，下了一盘棋，不幸输给了他，再后来就是……”
“你宁可同李昶喝酒也不来书院找我？”
“……”
霁灵悻悻收手，心想：怎么刚抚平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解释。
卿寻指尖摩挲着发烫的壶身，像是在思考什么的样子，而后挥袖灭去了茶釜的火，淡淡道：“也罢，粗茶自是不及美酒，是小仙唐突了，许久未见竟是忘了上神的喜好。”
“嘁，阴阳怪气。”霁灵打了个响指重新燃起炉火，“茶，我也爱喝。”说着就去拎茶壶的提梁。
卿寻瞥见她手腕上的伤疤，痕迹清浅不似近伤，登时心头一紧，抓住她的手臂夺过茶壶并质问道：“这怎么回事？”
霁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淡定地将手从卿寻掌心抽回来，放下袖口，道：“没什么，小伤而已。”
卿寻追问：“何人所伤？”
霁灵顾左右而言他，笑道：“行军作战哪里有不受伤的？你太大惊小怪了。”
卿寻紧紧盯着她，“百年来各界共有大小战事三十二起，其中二十八起我都参与了，却从未在战场上见到你！你告诉我，你指的是余下四起中的哪一起战事？”
“呃……”霁灵没想到他算得这么清楚，正发愁该如何回答时，茶烹好了，她连忙倒茶品鉴来掩饰尴尬，试图打岔过去，“这茶不错，嗯，不错不错……呵呵。”
“霁——”
“对了小可爱！你猜我在西酬国看见谁了？你绝对想不到，金仙副使！他还了俗回去西酬追求李月牙了！就是那个月牙公主，当时被你绊了一跤坐进金仙副使怀里的……哎呀呀，谁能想到孽缘从那时便开始了。可惜公主拗不过皇权，最后被迫嫁与邻国皇子何和亲去了，金仙副使十分伤心，竟在送公主和亲的路上随便找了座破庙又出家当和尚了！哈，你说这事……”
“霁灵！到底是谁伤了你？”卿寻语气急切，双手握成了拳，见她絮叨那么多却迟迟不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他双眸一沉，大约猜到一些，沉声问道，“是穷奇，对吗？”
霁灵笑容淡去，沉默半晌，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说：“其实我找李昶不单单是喝酒下棋。这位帝王心狠手毒，为了皇权可以倾尽所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对此我十分钦佩，亦觉得自己同他有相似之处。彼时我刚从妖界回来，对一些事情心存疑惑，想着去找李昶解解惑。果然，李昶同我说，不论是人是妖还是神仙，哪怕是魔，只要能助我杀掉穷奇，皆可为我所用……”
她意味难明地看着卿寻，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半分心灰意冷。
卿寻轻轻颔首，同意道：“李昶所言不差。”
霁灵眼中闪过微光，“你怕是没懂我的意思……”
“我懂。”卿寻侧过身，直视着眼前人，郑重其事道，“霁灵，你一直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曾经我误以为你对我也有同样的情意，却没想过你是打算利用我替你兄长报仇，故而那日你对我坦诚相待，我实在生气就说了几句赌气之言。可是后来同你分别百年之久，我对你无比牵挂，想着在书院见不到你，在战场上总可以远远瞧你一眼。是以六界每有战事，我便是第一个冲到战场上的。岂料根本没有再见过你……说来荒谬，我竟因此落了个好战之名……”
霁灵笑意渐敛，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里蕴着惊诧。她不是没有想过卿寻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如此毫无顾忌、一本正经的表诉衷肠！她虽已三万多岁，却还是头一遭面对此种情景……
哎，以往见仙娥们被诸神求爱总作出面色羞赧、双颊绯红的扭捏之态，怎么换成了自己就浑身不适呢？霁灵轻轻鼓起双颊，小声呼出一口气，又挠了挠鼻尖，尴尬笑道：“好战，好战也没什么不好吧？我也好战啊，身为战神，若不好战，神界哪有那般清净呢？你说是吧，嗬嗬。”
卿寻察觉到霁灵的不自在，默默往旁边挪坐两分同她拉开些许距离，给她留出足够舒适的空间，缓了片刻才又说道：“虽与你百年未见，我却更加清楚了一件事，那便是我心里有你，甘愿为你做任何事情。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回答你此前让我考虑的事。霁灵，我答应助你斩杀穷奇、帮你报仇，也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一番话搅得霁灵心里五味杂陈，她既是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此举无异于同老魔尊作对，连天帝都未曾妄动，她一意孤行实乃违背天意，还执意将卿寻拉下水，当真是……
霁灵百般纠结，正打算告诉卿寻自己不愿将他们之间弄得像是一桩买卖——我同你谈情说爱，你帮我替兄报仇。
但见卿寻眼神闪躲，小声嗫嚅道：“只是有一件事，我……我还是想问问你。”
霁灵眉心一动，打量他道：“你说。”
卿寻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先战神对你来说，真的只是兄长吗？”
“啊？”这有什么可怀疑的？霁灵一头雾水，回答的理所应当，“长盛自然是我的兄长，不然还能是……”
突然，她话音一顿，猛地反应过来卿寻的言外之意，霎时啧叹不已摇头感慨道：“小仙童啊小仙童！本以为你小小年纪心思最是纯净，想不到而今也沾染了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