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少爷病好之后,他的饮食起居都要格外关照,毕竟大病伤身,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之前少爷发烧那晚的事情,我从未与别人说起,在少爷面前也很少提起,不是对他没有感情,而是不确定我在他眼里是阿玖还是琉璃。
“少爷,今天的药煎好了,快来趁热喝了吧。”大夫说,大病初愈,要调理一段时日。
“阿玖,以后你不必这么辛苦,这些简单的事,交给下人做便是了。”
“可是,少爷,我也是下人啊,这些是我本该做的。”我想,他或许是又把我想成了另外一个人,才会这样说。
“我,一下忘了,那太过简单的就别做了,有我在,他们不敢说什么。”他的行为有些反常,让我有一些不习惯。
少爷午休后,我一个人在花园里发呆。
我时常会想,被人常念于心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我会不会也是别人挂念的那一个。
我也会想,我是要做柳府一辈子的丫鬟呢,还是之后出去游历,或许遇到心爱之人,与他成婚生子,简单的过一辈子。
老夫人,会为少爷重新找一个大家闺秀成亲的吧,我,并不想看着他们恩爱。
少爷说,自从上次生病之后,他总是多梦,很难醒过来。
“阿玖,你有过这种感受吗,在梦里痛哭,醒不过来。”少爷一脸惆怅的问我。
“我,有过,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好多了。少爷最近梦魇很严重吗,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我追问到。
“你想,听一听我的梦吗?”我点了点头,少爷开始讲述他梦里的事情。
“一开始,是家里的后花园,一个穿着绛紫色罗裙的女孩在跳舞,我吹着萧,为她伴奏,她的舞跳的很好,我也看得很痴迷,再过一会,梦境就跳跃到了荒郊野岭,我找不到她的身影,我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我醒过来之后,却不记得我梦里叫了什么,后来我看到她在悬崖边,我想要拉住她的手,可是她纵身一跃……”少爷说的时候眼睛里有泪水,他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我在悬崖边哭,哭到心绞痛,可是我还是醒不过来……醒过来之后,我的嗓子很难受,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在梦里声嘶力竭呼喊,喊哑了嗓子一样。”他看着我,我的眼神呆滞。
我心里在想,坠崖,和我梦里的一样,为什么我们会做类似的梦呢?
“少爷,可能是前几日生病没休息好,才会如此,最近好好休息,应该过段时日就好了,不要担心。”我安慰着他,可是心里却无比难过。
后来的几日,少爷还是一样和我说着梦,还是一样会哭着醒过来,梦里分明是关于琉璃的场景。
我一直默默听着,安慰着他,为他分析着梦里的事情。
直到那日,我去他的房间送水,他迷糊着从睡梦中醒来,嘴里还说着琉璃,别走。
我刚想回头去看看他,他却惊醒直接抱住了我,一直在说着“琉璃,你回来了,对吧,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琉璃,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你,你知道吗,琉璃,别走好吗?”
我挣脱了他抱住我的手,推开了他,大声说道。
“你清醒一点行不行,她早死了,或许尸骨未寒,或许早已化为灰烬,她已经是离开你的人了,她是冰冷的尸体,是腐烂的白骨,而我,才是陪着你的那一个人,是活生生的人,我从来没有奢求什么,只是希望我做独一无二的自己,不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我和他都愣在原地,此时的我声泪俱下。
“世间有相似的人并不奇怪,我能理解,可是琉璃是琉璃,阿玖是阿玖……是,我身份卑贱,我只是一个下人,可是这并不代表,我要带着她的身份才能继续下去,你生病,是我一直陪着你,可你却叫着她的名字,你说着梦话,让我陪着你,行,我陪,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呢,为什么还是逃不开琉璃呢?”
我哭到说话哽咽,呼吸难受,他眼神呆滞,许久未说话,我哭着走出房间,没有理会门口偷听的其他下人。
是啊,一个死了的人都能被这样挂念,而我这样的大活人对他无微不至,最后只有一个宛宛类卿的结果。
我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自小流离失所,没有亲人,现在有个容身之地,却只是靠着与她有几分相似。若不是像琉璃,我想他的病大概不会好,我也不能在这里待那么久吧。
我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天,没有吃一点东西,我反复的思索着这一切。
我也只是一个渴望幸福与温暖的普通人啊,可他们为什么离我那么远呢!
我,阿玖,到底从何而来,最后的归属又是何处呢?
谁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