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就像钢筋水泥里的青苔,又闷又湿。苍穹很暗,像被无数蚂蚁啃啮,落下一片又一片雨滴状的苔痕。
已是晚上七点,雨声嘈杂遮盖一切,徐清然从床上醒来,像是被浸在水里的蘑菇,一举一动都无比沉闷。
冰箱没有东西,桌面有她爸留下的字条。
【公司有事,先走了,好好吃饭。】
她嗤笑一声,揉碎了扔进垃圾桶里。
宽敞的路面积了不少水,揉碎了满座城市的余光。徐清然撑起一把伞出门。
雨滴滑过伞面,偶尔掉在徐清然的帽檐,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兜帽盖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截细白的下巴。
夜市离家不远,烟火被雨水浇湿,只剩老板的一阵阵吆喝声。
下雨,人流量小,她挑了个摊位坐下。
“吃些什么?”
老板有着很浓厚的当地口音,带有厚茧的拇指在围裙上一擦,又去拨弄篮筐里的菜品。摊位搭起了雨棚,但很显然,不够大,雨滴顺着棚顶落在还没煮的生菜上,显得生菜娇嫩欲滴。
徐清然蹙眉,她为了听清老板说的话,将耳机解下来一只,就碰见这样的场景。
拎着伞就走。
“别走呀,小姐姐。”
不同于老板粗粝的嗓音,少年音质感觉明亮,引得人回头。
摊位后边出现一个少年,劣质的白灯勒出他明晰的下颌线,为了讨好客人,他细长的眼尾上扬,呈出一副笑意。
像是阴暗角落里开出的一株花。
徐清然停顿两秒,坐了回去。
“吃些什么?”
少年将长袖挽起,露出细长白皙的胳膊,徐清然注意到他皮肤很白,像易碎的白瓷,很适合涂抹一些色彩。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看着随意摆放的篮筐,她随意挑了几个。
“稍等。”
他熟练地将菜食下锅,热气氤氲染红了他的眼尾,他咳嗽两声,连带着扎起的小揪揪也上下摇摆,像彩旗。
他用手抹去眼尾沾到的湿气,不经意间却又更为这抹红添一分色彩。
“好了。”
他将烫好的菜食装碗,端到她面前,腕骨凸起,碰到了碗沿。
“怎么样,还不错吧。”
少年说道,徐清然本来没想吃,不得不扒拉一口。
她一整天没吃东西,热汤进到胃里,她不由得多吃两口。
“你做什么的?”吃饭间,徐清然问。
少年穿长白T,精致的面容没有一丝杂质,长发随意的扎起,留耳稍的余发作装饰,慵懒又随意。
不像是在摊位上能养出来的人。
更像是艺术生。
“我呀,”他指了指自己,笑起来,“大学生。”
意料之内的答案。
徐清然递给他一张名片,“我是摄影师,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
她最近在拍一组片子,一直没找到模特。
少年勾眉,长指随意地把玩名片,“好呀,我回去了解了解。”
“手机号是微信,有意愿直接加我。”
达到了目的,徐清然一口都吃不下去,扔下筷子走了。
家里空荡荡的,像是人偶生活的精致别墅,薄凉得没有一丝人情。
回去路上,徐清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清然,有空来我酒吧玩不,今天开业。”那边嘈杂,不用想象徐清然就知道是怎样一副场景。
她捏着手机,孤立的影子和路灯对照,五光十色的夜景在雨中有些朦胧,一切都很吵。
“好。”
她听见自己说。
酒吧是她死党开的,石野,玩世不恭的富二代,虽然还是大学生,却已经开了好几家店,涉足酒吧酒吧还是酒吧。
酒吧开在东区主干道。
徐清然赶到时已经是八点,花花绿绿的牌匾写了五个字——高大尚酒吧。
她突然不是很想涉足。
石野硬是给她拉了进去。
刚开业,他叫了不少人来热场,酒吧里人挤着人,暧昧不清的灯光放大了一切肢体接触,从门口走到吧台,徐清然感受到至少有八个人捏了她胳膊。
都是女生。
她戴着兜帽,看不出性别。
最过分的一个拦在她面前,石野在旁边吹口哨,美女挑逗地勾起她的下巴,直到她放下自己的帽子。
齐肩的短发贴在耳后,模糊的灯光勾勒出她的面部线条,长而挑的眉,墨黑的眼,薄而淡的唇,像是一副迤逦而来的山水画,沉静中带着古朴。
“要我说,你这帽子就别总戴着了,”石野看她又要将卫衣帽子拉上去,看不顺眼,又给薅下来。
徐清然挑挑眉,没拦着。
“今天帅哥多,你看中哪个,直接带走,或者,”他不怀好意,“看中哪个美女,我也不会跟你老爹告状。”
“滚。”
她个子高,一米七,戴帽子的时候确实容易被认成男生,尤其她还总爱穿一些中性衣服。
石野来的朋友多,没办法一直陪着他。
“自己玩啊,我先走了。”
徐清然靠在吧台,调酒师过来问她要什么。
她要了一杯干马天尼,调酒师意外地看她一眼,提醒道,“小姑娘,这酒烈。”
“我知道。”
她在床上躺了十六个小时,没了睡意,最好一杯酒下来,再躺十六个小时。
调酒师没再说话,过一会,一杯似水的干马天尼就摆在了她面前。
石野挖调酒师还是有点本事的。
淡淡的杜松子香萦绕鼻尖,她轻啜一口,有点辣,不够醉。
时不时有人过来搭讪,她摇头拒绝。
石野又来了一趟,见她有些醉,将人抬到包厢里坐。
她斜倚在沙发边,眼中的世界出现浮影,一群人走进来,张口闭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