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对于党派之争向来是处于中立地步,从不让他干涉。
他曾问父亲:“当今天子真的如世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暴君吗?父亲又为何要与天下人的意愿相背去拥立他?”
楚怀远告诉他天子确实曾手刃至亲,但并非因为他性情暴戾。
他说:“皇族之间哪有什么真情,今帝在前朝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出,他不被先帝喜爱,自算不得无情无义,最后不过是胜者为王,谁的手段更狠,谁就是赢家。”
“圣人的谋略是我等不能及的。当初我们楚家若早点察觉他的计划,前太子也未必会死。可他以势单力薄之势扭转乾坤,可见他忍辱负重、盘踞多年,只待时机成熟,大破宫门,杀父兄,屠皇城,其手段之狠啊,我等不及。”
“宫变之后我追随他,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当时皇室嫡系血脉已断,而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他是最佳继承人;二是圣人虽心狠手辣,但确实有勇有谋,能屈能忍,是有大智慧之人,我希望能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
“后来我落了个奸相的名声,骂我狼狈为奸,就任他们说吧。我只是做了一个对当时时局最有利的选择罢了。像你阿爷这般的为政者,不求理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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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野见楚辞云的侍从找来,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停留,思索片刻后还是留了张字条压在桌上,没惊动任何人地离开了。
青信阁在长安有传递消息的茶馆,她先去茶馆汇报此次任务的情况。
她在去十里河之前有布置杀手埋伏,那日杀手回来后情报就传了回来,是故她只简单解释了这几日失踪的事。
宋清野叙述其中曲折,说自己掳走楚辞云后被人围攻,重伤昏迷,后被暴雨困在山中,才停留了这么多日。
她听到茶馆老板说楚辞云也失踪好几日时挑了挑眉,“他不是被救走了吗?可是北疆人有漏网之鱼?”
茶馆老板对她的话不敢怀疑,点头道:“有可能,那该怎么办?”
宋清野顿了片刻,淡声:“无妨,我去他们老巢探探便知。”
老板:“有劳娘子了。”
“那之后可还是到郡主府联系您?”
“不必。我已与郡主告别,看到消息我自会来找你。”
青信阁的杀手大多不会透露行踪,故而阁内为了传递信息培养了一种特殊的线人,他们一般是乞儿身份,左耳下方挂着一个圆形耳环时代表无事。当青信阁有事要通知时,乞儿便会在左右耳的上下位置挂上特殊含义的耳环,杀手看到便会前往茶馆议事。
宋清野多问了句,“上头对刺杀任务有交代么?”
老板愣了会,意识到她说的是刺杀楚辞云的事,心里惊了一下,忙道:“娘子您先别急。那位可是崔楚两家视若珍宝的人物,没了北疆人这把刀,万万动不得。”
宋清野皱眉,“嗯”了一声,“上头怎么说?”
老板听说过宋清野在外的名声,那是杀人不眨眼,手下不留情的狠人,就没听过她任务失手过的。
像她这般优秀的杀手应是最讨厌有败笔的,此刻但见她神色不羁,老板生怕惹她不喜,忙接道:“上头让您稍安勿躁,静候时机。”
宋清野:“迟早要动手的?”
老板拼命点头:“迟早要动手的。”所以您别急。
果然见宋清野神色舒缓下来,她勾唇一笑:“好,静候时机。”
老板看她大步离去,脊背发凉,他怎么觉得最后那抹笑更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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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刑部狱,北疆人风波未过,又接到工部侍郎涉嫌贪污一案,狱卒正喝酒对长安局势变化无端攀谈着,外头迎来“康王驾到”的传音,不由手一抖,赶紧收起酒肉,连跑带爬地到刑狱口迎接康王殿下。
他们互相使眼色:怎么康王这么晚还来。
梁北乾:“他招了吗?”
狱卒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带路,“回殿下,没呢。”
梁北乾停在程侍郎关押的牢门前,见那在草席上坐得端正的人一派闲适,不由皱了皱眉:“不是让你们往死里打吗?这贱骨头不吃点苦怎么肯开口。”
狱卒心下一惊,想到楚相那边的交代,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他抖着手将锁打开,边道:“这……程工部年事已高,小的也背不起这人命啊。”
梁北乾冷笑,“这老家伙骨头硬着呢。”
开锁间,程商英已经看向他们。
待梁北乾进入牢内,他也仍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见礼的意思。
程商英冷漠且不屑:“果然是你。”
狱卒退下,梁北乾:“人证物证确凿,何苦呢?”
程商英愤慨不平:“老夫一生尽职尽责,忠心耿耿,从未做过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之事,你拿的证据纯属诬陷,是无中生有,栽赃嫁祸!”
梁北乾仰头笑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只细小的刻着福字的平安锁金坠,伸到程商英眼前,笑中得意:“知道这是什么吗?您府上三房要添子孙了呢。”
程商英眸色变了变,警惕地瞪向梁北乾。
“工部可还记得我父皇即位那年让您修帝陵的事儿?”
程商英脸色一变,从容不再,“竟然是你!”
梁北乾点点头:“看来工部还记得当年的事。那就好,不用我来给您回忆了。”
“工部也清楚这事的后果,是选择冒天下之大不韪连诛九族,还是认罪伏法指认太子,您好好考虑吧。”
程商英脸色大变,一拍大腿,怒道:“无耻之辈!你也敢陷害太子?你以为太子同你这中居心叵测,心胸狭隘的人一样吗!”
梁北乾闻言猛将他踹到地上,一甩衣袖,怒斥:“对皇族口出狂言,污言秽语,罪加一等!”
“来啊,上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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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楚辞云仍在处理这几日的公务,自慕风将公务带来后他就没停歇过,一直待在屋中。
待他终于将卷轴、记事看完,才惊觉已是深夜。
他静靠着圈椅思考,总觉得这一日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