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询自以为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再不敢随便抖机灵。
笛袖“消气”后,他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优势,大谈宗教艺术、哲学、历史、军事政治……哪个领域高深他就精专哪个,打定主意在见闻上令对方心悦诚服。
笛袖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
没有纠正里面明显的错误,比如信基督和信天主的不是一个教派,中世纪并不是彻底黑暗,孕育出文艺复兴的土壤不可能只靠一两粒优良种子,政治自由不等于政权自治……边寻机会找个合适的切入点套话,从只言片语中攫取信息。
……
“是不是挺有意思,我空闲的时候经常研究这些知识。”
笛袖含蓄笑了下,“听着陌生,我不太懂。”
郑询笑意愈深,“其实了解后,就知道这些一点都不深奥,感兴趣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经常交流。”
“对了,你现在是在上学,还是已经——”
吹了一大通,郑询似乎才想起来问细节。
笛袖轻嗯了声,“我大学在本市。”
郑询说真巧,“是哪所?”
“东大。”
郑询低低唏嘘,东华大学啊,这不是国内最好的大学……高考录取分数线最低六百八十分往上,各省市削尖脑袋才能进成绩最前面的一小撮,坐他面前的要是个本校学生,少说是个天才学霸。
那和她讲的,岂不成了笑话?
可话说回来,现在企业招聘看重学校头衔,门槛卡的是学历不是能力,这年头挂着顶尖高校名头开设的附属学院如雨后春笋,美其名曰联合培养,郑询近来接触公司业务,也了解到一些情况。这类人惯常冠以东大学子的称谓,论起本质不过往脸上贴金。
故而心头打了个问号。
“你读的——”
“数学系。”笛袖提前把话说完,声音从始至终温和而有耐心,“我的专业是数学。”
他明显愣了下。
“额,学数学的……挺好。”
笛袖欣赏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悻悻之色。
·
周晏才讲两句,嘴上正说着的那个人就出来了。
穿着连帽卫衣、阔腿裤的一道身影慢悠悠踱出房门,肩背宽阔,微微昂起的脖子半掩在压低衣帽的阴影里。
顾泽临闲逛般晃荡走出来,人高腿长,迈得步子散漫自在。灯光忽闪忽灭,照得面孔模糊难辨,周晏单看脸色瞧不出好坏,便问:“哪队赢了?”
两人观看西甲比赛,按老规矩各选一支看好的队伍押注胜负,上半场开局不到二十分钟,顾泽临选中的球队拿了两次开门红,周晏立时索然无味,正好接到付潇潇电话就先走了,余下顾泽临看完全程。
听到押的队伍最终输掉,周晏啧地发出气音,“我还以为能有个惊喜翻盘。”
“比分4:1,还怎么反转?”
瓜帅执教巴萨的时候,TIKI-TAKA传控战术发扬光大,把足球控死在己方队员脚下,眼见胜利在握,攻势改为保守,传了上千次球,硬是没几个射门,看得他直昏昏欲睡。
“上半场连进三球后,下半场都在划水,四十五分钟里双方才各进一球。”
顾泽临觉得没劲,“浪费时间,看到一半睡着了。”
周晏笑他,“输了今天算我请客,你不亏。”
顾泽临抖了抖僵硬肩膀,手扶着脖子揉捏放松,耳边捕捉到一道清澈悦耳的声音。
“原来如此啊——”
灯光与酒色相映,昏暗场景中,侧脸笼罩在暧昧光影里,清晰的只有轮廓。
顾泽临一眼认出角落的她,面色微有凝固。
“……嗯,有道理。”
笛袖不厌其烦,草草应付郑询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心里琢磨今晚过后,得找付潇潇要什么筹码才能弥补她白白消耗的精力。
她态度迂回,让郑询会错意,越凑近直视越觉得这女生长得实在好看、且耐看,他很久没遇到这么合胃口的对象。
趁人瞥向他处时,坐得更近了些,伸臂亲热地搭在笛袖身后的靠背上。
这一幕顾泽临尽收眼底。
嘴角翘了翘。
想也没想抬步直到跟前,对着那男的面,道:“Hi,让个位。”
他语气平淡,还有将睡醒的一点困倦,嗓音低。
谈话声音戛然中止。
……
他们处在边角,这边一组沙发都是空的。分明另一边就有空位,顾泽临却指着说把位子腾出来。
郑询眼神极细微地悄然变化。
他顿了顿,却没说什么,直接换了个位置,坐回到原先人堆里。
这情况出其不意,笛袖愣住片刻。
“……”
顾泽临忽然冒出来,令她感到些许茫然。
“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泽临没坐郑询原先的地方,反而挑了个笛袖对面的空位。
他说:“我一直在这。”
笛袖纳闷蹙眉,顾泽临要是在场,她怎么都没看到?
顾泽临瞧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之前呆在隔壁。”
“你又是和谁到这?”
短短一段时日内,能偶然邂逅两回,赶得上以往一年的次数,换作谁都会觉得巧合。
笛袖问:“你认识他们吗。”
顾泽临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何止认识。
“周晏?”
付潇潇耳机盒落在餐厅,她折返回去拿,顺便端了杯餐后鸡尾酒。亚历山大白兰地入口柔顺,味道清甜,高脚杯沿沾着一圈草莓糖渍,装饰性卡着一片鲜黄柠檬,她似乎被第一遍口感惊艳,眼神微微发亮,同周晏说着边品鉴。
“旁边那个是他新交的女朋友。”顾泽临想了想,“好像是叫潇潇来着。”
“付潇潇是我的同学。”笛袖应。
那头一眨眼的功夫,顾泽临消失不见,周晏满脸狐疑,巡过一圈瞧到人竟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