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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两黄金(1 / 2)

玉英打扮得很美,新定制的金黄纹旗袍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长长的头发挽起来,在满堂宾客里穿梭,文翡定定地看着她,细跟高跟鞋敲击砖石地面,她身形纹丝不动,维持着近乎完美的仪态。陈嘉行站在她身边,略矮一头,举着酒吧,絮絮地跟长辈说着话。文翡不敢上前找玉英,哪怕是简单的贺喜,她看起来如此难以接近,迈进了全新的、笼罩着迷离光环的国度。玉丹从主桌偷溜出来,文翡被她一拽,回过头,依稀看得出,也是哭过的,顿时同病相怜起来,借着透口气的理由,拖着玉丹逃出这压抑之所。

“文文……”玉丹一袭月白改良旗袍,头上插着水头不错的玉簪,姊姊的订婚宴,她必须帮忙把场面撑着。时家人也有另一层意思,她翻了年十八,夫婿可以物色起来了。

“嗯?”

“你没有见到前天晚上的情形。”玉丹深吸气,眼眶泛红,“父亲和陈家的大伯谈判,那样子,好像姐姐是一件物品,譬如西门当头的一套房子,地理位置好,可是人太多,有点嘈杂…他们就是这么评价姐姐的。我们都在一旁听着,说模样不错,可身材太瘦,不好生育,性子还行,是个受得住调理的,这样吧,送三十两黄金做彩礼,接受不接受?”

“这不是在卖女儿吗?”文翡惊叫道,她知道时家偏爱男孩,不知道到这地步。

“我是这么跟阿娘说的。”玉丹牵着文翡,手心直出汗,很用劲,仿佛要抓住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她骂我不孝顺,把爹娘扭曲成这样,又说哪家姑娘都一样,培养成人花钱如流水,出嫁时要收点油水回来再正常不过,不能白白送进别家当媳妇。”

“为什么?”文翡心里有一万个问题,说不出口,那是她的姨妈姨夫,是玉丹的父母,她无法肆意责难的事实。干巴巴的一句,没有指向性,两个加起来才三十出头的女孩子,心知肚明其下深意,因为暂时弄不明白,便默默地站着,看车水马龙,看夕阳沉落,看习以为常的平凡,生出立足于悬崖之上的恐惧,坠下本身还可承受,更甚的是—文翡心乱如麻—信任的亲人是跌落的推手。

“我想回去了。”玉丹放开手,平静地说。

“走吧。”文翡有一种预感,玉丹想通了什么。她到底还站不站在自己的阵营,变得充满疑虑。三十两黄金,是很多钱。她想。可以买一所新宅子,换好多身新衣服,连续在春华饭店宴请几个月。把玉英放在天秤的一侧,把元宝放在另一侧,达到微妙的平衡。文翡曾经跟着裴娘去市场买菜,有的商贩会做假,用不同材质的秤砣,将线画得更紧密。这是否是全社会的一场欺骗,世界是巨大的市场,而她们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有人做了一杆秤,信服地使用着,没有人质疑这杆用了千百年的好秤。文翡见兰亭画心脏,她朴素的比喻使她理解了一点。没有什么能比过那颗心,哪怕三百两黄金,和人的价值比起来,也是不值一提的。

回到人声鼎沸的大堂,不真实感以隐秘的形态扎根在文翡心中,她见到的每一个人都笑容满面,似乎真心为新人祝福。玉英亭亭玉立,一颦一笑挑不出错,文翡企盼着从幸福下找出她流露的怨怼伤感,可是什么也没有,她像一张没有印迹的白纸,跳进大染缸,出来,面上纯洁如初。她攥着餐巾,这便是对女人的最高赞赏,无论他人如何待你,谨遵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将温婉贤淑持家得当作为第一守则。

有别于昨日,文翡并没有为直面残酷而哭泣的冲动,相反,她从未觉得内心如此冷静、具有掌控力。她首先想到父亲,接着是哥哥,她迫切需要向熟知的男性寻求认同,她所处的不利局面究竟是不是与推测的一致,她的人生是不是会走入玉英走过的轨道,她们会驶向同一片坟墓。文翡憧憬过婚姻的,她有时候拿丫鬟们私下的爱恋打趣,哪个青年仪表堂堂,说着甜言蜜语,哪个又给这些怀春少女写一首情诗。如今,她被玉英的笑给吓住了,她总觉得那无缺的笑颜是凄然的,三十两黄金!文翡没拥有过这么多钱,她宁肯一文不值。

“文文!”兰舒拍拍她的肩,把她从沉思里猛地拽出来,“文翡!”

“什么事?”她不像平时那么热情。

“什么事?”兰舒反问道,为防他人听见,他的音量很小,语气却十分激烈,“你看这荒唐的事!文文,你须得帮助我。”

“能做什么?”

“我并不知道……”兰舒稍微弯下身子,注视着文翡,“我想帮玉英,但事已至此,无能为力了,不能让大哥也向火坑里跳。”

“可是我太小了。”文翡加重了语调,第一回体味到无能为力的痛苦,“我太小了。我尚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如何能够帮助他?哥哥,这件事,你和我都帮不上忙,除非兰亭自个儿反抗,除非张家的小姐让她的父母不能遂意。”

兰舒叹息道:“我要被他们的把戏逼疯了。供给吃食,住所,无微不至的关心,送去接受教育,想收获的并不是人,而是他们的附属,一代传一代,究竟我们为自己活着,还是为家族这个虚幻的概念?又是为什么出卖自己,才能换来应家的荣光?”

“应家是由我们组成的。”文翡坚定地说:“不是荒谬的婚约,不是宅子和黄金。这本末倒置的婚约!二哥,你相信有所谓男女之爱么?”

“我想不能够否认。”兰舒迟疑着。

“我还没爱过谁,我太小了。”文翡重复道:“是啊,我实在是年纪轻,来到这世上不足廿年,这反而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与其肖想‘不能够否认’的事情,为何不执着于能确认的事呢?”

“比如?”

“相信一个人天然的爱,生养之恩,手足之情,更加重要的。”她停顿一下,“对自己的爱,不是单单自私便能浅显概括的,我生来不是深沉的人,爱吃,爱玩,爱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谁要我放弃一项,我不乐意,我要闹得天翻地覆。就连父母也不可以逼我接受一无所知地迈进婚姻,我仅仅是不相信。送进庙里当姑子都好过这个。”

“叫别人听见,有你好受的!”兰舒假意斥责她,却握紧了文翡的手腕,他明白她不是那个受兄长庇护的小妹妹了。她身上闪烁着战士般的光辉,眼睛朝前看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本该希望文翡一直做个简单而无忧无虑的娃娃,但此刻,由衷地感谢她长成了。这播种下的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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