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十七章
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倒映着她整个人,他们离的实在太近了,几乎鼻尖碰到了鼻尖一般,呼吸交融,令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薄荷清香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桑意的错觉,她看到陈恣的耳廓似乎也红了一下,呼吸有一瞬间的滞止。
但下一秒,他已经迅速放开了圈住她纤瘦腰身的手,转过头去,没有再看她一眼,语气淡然提醒了她一句:“小心心点。”
桑意站稳了身体,心跳已经平稳了下来,望着陈恣后脑勺,她却莫名的觉得心情开心舒爽极了,冲他笑出了声来:"陈恣,谢谢你教我打球,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很快乐的事情?"陈恣被她的笑声吸引,转过头来,望着她弯弯的眸子,以及唇角边的两个小梨涡,语气有些疑惑不解。
毕竟在他看来,只是这样一件事情,对桑意来说,危险性已经如此之高了。她却觉得很快乐,一点也没有被刚才的危险给吓到。
桑意望着他,点了点头:“对啊,虽然对我来说难度很大,但是把球投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好像什么也不用顾虑了,什么烦恼都可以抛弃掉。”
“呵,原来对你来说,篮球还有这种作用。"听了她的话,陈恣不由自主的勾唇笑了一下,捡起身旁那颗篮球,在指节修长的食指上轻松转了一圈。
此时,桑意却兀然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望向了她们头顶出现的,一片清晰可见的星空,冲他兴奋的叫了一声:“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多啊!你快抬头看一看。”陈恣仰头看了一眼,在他们站着的校园草坪之上,黑沉沉的天幕里,确实闪烁着无数的星星,仿佛宝石一般,寂静却明亮。
他很少抬头看天空,更很少注意这些平凡又普通的事情,在陈瀚海给他买的全球限量版劳斯莱斯跑车里,有奢华璀璨的星空顶可以看。
所以,更多的时候,他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金钱更加好用的东西,也没有金钱买不来的东西。而星空,这种所有人一抬头便能看到的东西,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廉价而普通,并不稀缺。“很多天都能够看到星星,并不只是今天晚上吧?有什么特别的吗?"陈恣俯视着站在他身旁,黑眸里倒映着星光,闪闪发亮的桑意,朝她语气轻蔑而慵懒的问出了口。桑意却深呼了一口气,在柔软的草地上抱膝坐了下来,望向天空,缓缓回答他道:“才不是呢,每一天晚上看到的星空都不一样,就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梦想。”
梦想?陈恣也在她身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目光再次停留在她脸上。
桑意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眸中闪烁着一种光彩,如同跃动的火苗一般,将她整个人都隐入其中,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你有梦想吗?"陈恣抱着手里的球,忍不住朝她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
桑意回望着他,重重点了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那双澄澈灵动的眼睛,立即睁得大大的:“当然有了!我希望我可以去读最好的艺术史专业,将来成为一名最优秀的策展人!”
“策展人?不是画家吗?"陈恣表情有些惊讶,他记得桑意上台自我介绍时,说过她喜欢画画,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将来应当是想成为一名画家才对。而对于策展人这样的职业,他并不了解。
桑意却摇了摇头,捧着脸看向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峦的影子,眸光悠长:“我画画是为了懂画,这个世界上的艺术家很多,可是能够成名,并且被世人认识,记住的很少。”“他们就像是藏在上锁铁匣子里的宝石,最终的结果,就是生锈,一辈子默默无闻,生活困顿,消散在悄无声息的黑夜里。”
“比如我的爷爷,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在国画上的造诣那么高深,许多人却对他却知之甚少,只能艰苦遗憾的度过一生。”
爷爷?陈恣有些意外,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桑意对自己提起她的爷爷来,从她的话里,能听出来,那似乎是位画家,这些倒与他想象中,桑意的家庭情况完全不同。桑意看向夜空中的星星,目光坚定,接着往下说:“所以,我想成为,能够发现那些宝石的人。并且用自己的策划,擦拭他们用生命铸造的一切艺术,让那些星星闪亮起来,不再让宝珠蒙尘。”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你这个梦想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听完她的话,陈恣将手慵懒撑在草地上,浅浅感叹了一句。
桑意却将目光停留在他半明半灭,如同雕塑般,立体的侧脸上,捧着脸,朝他问出了口:“那你呢?你有梦想吗?”
陈恣并未转头看她,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从来没有想过,哪怕现在他已经是一名高一的学生,在逐步迈向他的18岁成人的路途上。
他的眸中盛着一片空洞。
毕竟对于一个出生就在终点的人来说,他轻轻松松几乎就能拥有一切。梦想这种东西,似乎也就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桑意没有听到他的答案,陈恣似乎用他的沉默,结束了这个话题。
然而此时,他们身后却兀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奔跑声,手电筒的白光照在他们身上,是学校保安的粗粝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骤然响起:“你们俩哪个班的?还没离校?要扣分的,知不知道?”
“遭了!"桑意惊呼了一声,立刻站起了身来。陈恣的反应比她更快,伸手径直握住她手腕,就带着她向前跑去:“快,不能被追上!”
“喂!你们俩跑什么!给我停下来!"保安大声喊叫的声音,瞬间在她们耳背后响起。
桑意迈开腿,心跳极快,尽力跟上陈恣的步子,与他一同奔跑,她忍不住仰头,望向少年夜风中清晰利落的侧脸,面色逐渐变得赤红了起来。
这种逃跑的感觉是刺激的,心惊胆战的,非常叛逆,是她乖乖活了十五年来,从未做过的事情。最终,她们成功跑出了校门,看到了陈家停在路边,来接陈恣上下学的那辆黑色宾利,正拿着手机愁眉不展,身穿西装的司机,看到他们出现,表情瞬间舒展了开来:“少爷,你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校门,我都该联系陈董和你们班主任了!”
“别废话了,快开车。”陈恣朝司机冷冷吩咐了一句,和桑意一同快速钻进了车里,关上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