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
陆衍霎时间心跳如鼓,垂下头去,躲了即将两两相接的视线。
躲在不远处看戏的宋兰亭,蓦然被点了名,也知再藏也是无用,飘飘然踱步而来。
宋兰亭挑了挑眉头,在池子前停下,朝着陆衍看去。
因双腿残废,他只能在地上滚爬来去,衣衫沾了尘泥,十指也爬满血污,手掌里好似握着什么东西。
又因在池子里滚过数遍,那袍子湿淋淋的,沾了好些飘萍浮藻,又被池下的尖锐铁锁,划破了下摆,正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
曾经一袭春衫,遗世独立,春风拂绿,纵马疾蹄,饮马瀚海,封狼居胥,满身狂傲的少年郎。
如今不过是个断了腿的废人,残而破败,憨傻难言,人人可欺,人人厌憎。
深宫幽禁五载的凄苦冷淡,竟与之相比,都有些微不足道了。
他心头倏然漫过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转而由哀渐怒,他低眸,平静唤道:
“裴琉。”
裴琉一惊,冷汗渐深,他只见那笼子只以竹篾编造,并非造办处的手艺,只以为是宫人消遣时的玩物。
竟未曾注意,宫中还有个无法无天,万事从不讲章法的三殿下。
莫说是以竹篾编笼,这般自损身份的事,只怕是将这宫中湘竹尽数拔了,煮了,烧了,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瞧此情状,怕是又要寻他的错处了。
他僵了僵,拱手作礼:“三殿下。”
宋兰亭唇边扯起一抹冷笑:“今日不用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