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光熹微,辰阳山上的弟子和花木一同沉在梦里。
黎潇在晏宁洞府面前懒懒靠着,半眯着眼睛,哈欠连天,瞧见季长清来了,正要抱怨,瞧见他怀里抱了个人,顿时困意消散了一大半。
季长清走近了,黎潇愣愣瞧着他怀里人露出的小半额头,眼睛睁圆了,声音有些颤:“你,这,她,她。”
季长清从容抱着人进了洞府,径直去了内室,把晏宁放在玉床上,放下雪青色帷幕,在博古架上添置了一些丹药和书册。
刚要转身出去,又回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炉,放了几颗香丸进去,仔细点着了,看着白雾升起,又坐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拿出照影和桃华剑放在案几上,又收了回去,起身走到洞府外,巩固了阵法。
季长清做完这一切,才把黎潇掉在地上的折扇捡了起来,递还到黎潇手中。
黎潇嘴巴还没有合上,眼睛望着季长清,还没有反应过来,木然接过扇子,踱步进了洞府,习惯性给晏宁悬丝诊脉。
脉象依然糟糕,但比之前好了许多,从破破烂烂装不住水的渔网变成了一张薄纸,好歹有了个能看得过去的样子。
黎潇拼了命告诉自己,好事,是好事。
师徒双修而已,没事,小场面,没必要惊慌。
瑶光如今也就一千岁,换算成人类也就十六七岁,还没开窍,是个少女,和季长清也算年龄相当。
什么师徒伦理,不过都是古板思想,没必要墨守成规。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黎潇深呼吸一口气,保持着微笑,就算瑶光这边还有一个风朔,季长清那边还有一个女妖白秋水。
发生都发生了,总能慢慢解决的。
黎潇的目光落在晏宁穿着的雪青色法衣上,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法衣都换了,得是多大的阵仗。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她仙骨残缺,现在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黎潇把季长清叫到外面,想到是晏宁主动,又有些没底气,“就算是她对你做了什么,她这方面一窍不通,你也不该任性才是。”
“上仙说的是。”季长清笑了笑,“没有下次了。”
上仙这两个字让黎潇觉得浑身不舒服,太生疏了,但又没法说什么。
发生了这事儿,季长清确实也该抬个辈分了。
但这二人目前还得压着关系不能公之于众,季长清叫的这声上仙确实合情合理。
黎潇压着心头的怪异,在袖子里翻了许久,递给季长清一个玉简,“回去再看。”
“别说什么没下次。”黎潇回头看了一眼晏宁的洞府,“这事儿吧,她确实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接受不了。她活得跟个小古板似的,自从开阳璇玑这些古神一个个死了,她就把自己框住了。”
黎潇拍了拍季长清的肩,“发生这种事情,她肯定先怪她自己,不会怪你。你大大方方的,跟她说清楚了,也就过去了。”
季长清摇了摇头,“此事我说不清楚,也过不去,我没法当做没发生过。”
黎潇靠在山壁上,摇着扇子,无所谓道:“生死之外无大事。男女情爱,在我们这些神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双修和其他功法也没什么区别,就当是她给你传功了。
这么多年来,对瑶光一见钟情的不知有多少人,从天上神君到地下妖王,多你一个不多,你没把持住很正常。”
“上仙在说什么?”季长清闻言转过头来愣愣看着黎潇。
“都是自家人了,这儿又没什么人,没必要见外。”黎潇晃着扇子,神色严肃起来,“你和那白秋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长清答:“我曾欠她一个人情,所以帮忙。”
“那就好,事情好办多了。”黎潇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舒缓下来,伸了个懒腰往山下走,随口问季长清,“我有本书不见了,关于斩断情丝的禁术,是不是被你拿去了?”
季长清应了声,从袖子里拿出书递还给黎潇,“不问自取,实在抱歉。”
黎潇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欢快地摇着扇子问“倘若我猜的没错,那谢长安是不是被洛清仙门斩了情丝,白秋水是来讨情债?你曾欠她一个人情?”
季长清点了点头,黎潇仰起头发出畅快的笑声,走得飞快,“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
季长清慢吞吞地下山,低着头,满是不舍地看着山上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走到山腰时,季长清才开了口,向着山间草木低声道:“我以后就不回来了,就此保重。”
黎潇早已不见了,东方既白,几个弟子的身影出现在山门。
季长清隐了身形,听见他们嘟囔:“大师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神女也不在。”
“洛清仙门不就是趁大师兄和神女不在造谣吗,又是女鬼又是男妖,真是下贱招数,打不过比不过就乱传,等大师兄回来抽他们一顿就老实了。”
“但是那个男妖我真见过,小白脸一个,一天天就往神女旁边贴,不知礼数,还对大师兄不敬。”
“还是那句话,大师兄抽他一顿他就老实了。也就是仗着大师兄脾气好,要是我,一个个全抽一顿。”
弟子们挥舞着木剑,把面前的木桩当做了臆想中的敌人,狠狠砍了下去,颇有气势地落了一句“叫你不敬我大师兄!”
一阵风吹过,像是无形的手,把他们的剑和身形掰正了。
他们没当回事,只是以为是一阵风,继续嘻嘻哈哈练剑,盼望着大师兄回来。
并不知道那是他们口中的大师兄最后一次教导他们练剑,他也不会回来了。
罗浮洲地处偏远,辰阳山已经瞧见日出了,罗浮洲天刚刚浮上一层白。
屋舍和画舫上的灯烛燃尽了,欢声笑语也熄了,水面上浮着一层寒凉的雾气,夹杂着几声低泣,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挠着人心
季长清循声看去,见一黄衣女子在船头弹着古琴,唱着《相思怨》,琴弦上血迹斑斑,一个绿衣男子闭目坐在高凳上,面色发白,血色全无,早已死去了。
前两天,季长清还见到他们放莲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