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5章
再次唤醒她的是医院里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和樊枝看见女儿稍动的眼皮时急忙握上来的手,贴近的嗓音:“初一,感觉怎么样啊?头痛不痛?”
乔初意低声叫了句:“妈妈。”
睁开眼,视野模糊了一会儿,才看清樊老师满脸担忧的模样。
额头像针刺一样,她抬手要去摸,被樊枝握住:“乖,刚上的药,医生说不能碰。”
想让她转移点注意力,赶紧去拆床头柜上的袋子:“想不想吃点儿东西?水果零食都买了,对了,有你最喜欢的红豆糕。”
乔初意眨巴眼睛:“想吃鸭头。”
“医生才嘱咐不能吃辣的。“樊老师拿出一盒红豆糕,一个苹果,“忍忍,等伤口好了妈给你做。”乔初意可怜兮兮的,把整个人往被子里缩:“妈妈,今天几号?”
樊老师削着苹果,望过来笑了出声:“你是撞到脑子还是发烧了?说什么胡话?今天1月7号,你刚回来,路上出车祸了,昏迷三个小时才醒。”
“医生说我的头还好吧?"伤口一直在痛,又不能摸,乔初意表情有些生无可恋,“会不会留疤?会不会影响智力?”
“放心,不会变傻的。"樊老师满眼宠溺,“伤口是缝了一两针,不过医生用的美容线,说后期给你开药膏,好好涂抹就不会留疤。”
乔初意"哦”了一声,又问:“我爸呢?”樊老师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削苹果的动作也变得生硬,几秒后,面无表情淡淡地回:“电话打不通,你当他死了吧。”
说到乔正业,樊老师瞬间就不是那个和蔼温柔的妈妈了。
乔初意不敢再提一个“爸”字,乖巧地眼观鼻鼻观心,吃了个苹果,又吃糕点,樊老师喂什么她就吃什么。吃完她躺着睡了一觉,外面天黑了,额头上伤口的痛感似乎轻了一此。
也可能是她疼习惯了,那片神经已经麻木。抬手往枕头边摸了摸,果然摸到自己的手机。已经八点了。
屏幕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消息和未接电话。她呆呆望着锁屏照片,是十月那天在独库公路上过夜,凌晨三点半拍下的璀璨银河。
她看到银河便会想起他。
但他一定很忙,忙到根本没时间记得她。
在安静的病房里,隐隐作痛的脑袋忍不住窜起一些从未有过的念头。
他们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相差四岁的年龄,整整隔了一个多代沟。
也许她所看到的一切,在他眼中完全是另一番样子。对周序霆来说,排在第一的是他的身份,是头顶那枚国徽,扛在肩上的责任。可现在的她,满怀期待,把初恋放在心中无可替代的位置,时刻想要得到回应。可是乔初意,你现在在想什么?想分手吗?真是疯了。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抬手要惩罚胡思乱想的脑袋,不慎摸到额头上的纱布,疼得眼泪瞬间飚出来。樊老师端着饭盒进来,看见她躺在床上睁着眼,放心地笑了笑:“就猜到你醒了,刚让护士帮忙热的菜,快吃。”说完把床摇起来,拿起勺子要喂她。
乔初意不太好意思了:“妈妈我手没受伤。”“医生说你要多休息,省点儿力气。"樊老师舀了鸡蛋羹,递到她嘴边。
乔初意只好张开嘴。
吃了几口,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乔初意抬头看见来人,有点惊喜:“爸爸。”
樊枝面上几分烦躁。
乔正业走上前关心女儿,问她感觉怎么样,被樊枝怼了一句:“你让她吃饭行不行?”
乔正业乖乖闭嘴,一身警服大高个子,安静地杵在妻女身边,不敢坐,也不敢乱动。
直到樊枝喂完饭,把纸巾递给乔初意擦嘴,才转身睨他一眼:“出来吧,有话跟你说。”
门被关上,病房里安静下来。
乔初意不知道他们聊什么,也不关心,自从爸爸退伍后选择当警察,继续舍弃小家为人民服务,两人背着她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
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天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乔正业再次走进病房,眼圈有点红,向乔初意嘱咐了几句,就被樊枝催着离开了。
樊枝刚去洗了把脸,但还能看出眼底微微的红。“妈妈。“乔初意觉得不对劲,拉住她手,“你们怎么了?”
樊枝反握住她的手,沉默着叹了一声。
病房内寂静持续了多久,乔初意惴惴不安的心情就持续了多久,直到樊枝抬眼看着她,十分认真地开口:“初一,你现在长大了,爸妈的事情就不瞒着你了。”乔初意心口猛一跳:“嗯。”
“刚才,我跟你爸提离婚了。"樊枝笑了笑,凄凉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他也同意了。”
乔初意喉咙哽了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你别怕,爸妈只是离婚,不一起生活了,但爸爸依旧是爸爸,妈妈也还会陪着你的。“樊枝抬手摸摸她的脸,“你是爸妈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干涩的眼睛快要流不出泪,她艰难开口:“为什么?”她想问为什么,二十多年都过来了,明明那么恩爱的两个人,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难道就因为这次车祸,因为爸爸没有去接她吗?“初一,你爸是个很好的人,邻里乡亲都喜欢他,都说现在哪里找这么好的人民警察。以前在部队,他也什么都冲在第一个。“樊枝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低沉缓慢地说,“但是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当老公,当父亲。是那时候我太年轻,不懂怎么选择另一半,稀里糊涂地就陷进去了。”“像他这种心心中有大义的人,是注定要辜负家庭的。”顿了顿,樊枝望向窗外摇曳的树枝,“或许对他来说,我们也是一种牵绊吧,没有我们,他可以过得更自由,再也没人催他回家,逼他管家里的鸡毛蒜皮,他可以尽情去追求他的理想和抱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那才是他想要的。”
“二十年了。"樊枝流着泪,嘴角浅浅地弯起来,“我们该放彼此自由了。”
乔初意张了张口,仿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是机械地在咬字:“就这么,离婚了吗?”
“嗯。“樊枝握紧她手,语气轻松,“就这么离婚了。”那时的离婚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