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呗。”
严冽出口阻拦:“付哲。”
“好了好了,不累吗?”时念劝和,“这事还没结束呢。”
时念手中把玩金属圆筒,在手中转了个半圆后,“我过来前,在小鱼院子外放了追踪阵,有其他异常灵力者都能及时抓取。”
“布阵人没达到目的,短时间内还会再次开启阵法,我们再等等,别着急。”
“时斋还有事,我得回去。池树,你记得留心帮我找——”
池树摆手:“知道知道,太容易了,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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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念回到斋内,已经是人类世界的晚上了,她难得觉得有些累,趴在栗子树树干上睡了会儿,就听老树说道:
“上次那个孕妇的家人来还愿了,说生了个龙凤胎,家里人欢欢喜喜,给当地时神庙捐了一大笔香火钱。”
时念一听,忍不住爬起来,跪坐在树干上,笑起来:“太好了!”
栗子树顿了顿:“还有,另外那张纸条的老人,昨晚去世了。”
时念愣住,刚才的喜悦瞬间被浇灭,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又酸又痛。她重新趴回树上,别过头,闭上眼。
她有些恍惚,顿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意义。
时神跟其他神族都不同,是真正受了人间香火、受百姓供奉才出现的神灵。她原本以为,她们可以庇佑世人,虽然被勒令不能插手人类事务,但这种百姓祈愿还是能够尽全力实现的。
但事实告诉她,并不是这样。
她完全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命运,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多平凡、想要求生的人族一个个消失在世上。
这神当的真够可笑。
栗子树安慰道:“念念,神不是万事都做到,别对自己太苛刻。”
“嗯,”时念双手抱住树干,把侧脸贴在陈旧的老皮上,磨得脸颊都泛红,“困了,我再睡会。”
她手上的镯子又渐渐泛起温热,镯子贴着栗子树干。栗子树觉得奇怪,它伸出一片叶子,轻轻戳了下白玉镯子。
碰到的一瞬间,栗子树被吓得一抖,栗子咕噜咕噜滚了满地,它却死死控制住时念趴着的那根树枝,没惊醒她。
如果不是太熟悉,它甚至以为自己认错了。
但怎么会……
这绝对不可能!
栗子树再次看向那个镯子,它此刻发着光亮,正在把人往梦里带。
时念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在时斋,她那时很小,比现在的竹灵还要小一些。
时念记得那时候的自己。灵力很低,刀耍的也不好,经常被幻京里的妖怪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在幻京里哭,出幻京了还要接着哭。活脱脱就是个爱哭鬼。
这梦里是一次睡醒后,她去栗子树找时毓。
时毓无论何时都优雅,她会提着裙子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栗子丢进竹筐,回去给女儿做她最喜欢的糖炒栗子。手掌向上,树上发光的愿望落下来,化成一张纸条。
她跑过去,走到时毓身边,欢欢喜喜喊妈妈。
时毓没有理她,还是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这里愿望分很多种,生老病死、长生不老、想要金钱暴富。但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拿到手里的愿望是哪一类。]
时念想上去抱她,跑到她身边时,双手一揽,竟从时毓身体虚虚穿过。
她看看双手,又看看时毓,很快意识到这是梦境。
妈妈早都陨落了。
她继任斋主,已经一百一十四年了。
时毓站在树下,伸出手,接住一个愿望。
这是一个独居老人的愿望。她的丈夫和儿子参兵征战云南,却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她一个人。
老人乐观看得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丈夫儿子走后,她闲来无事,经常去打扫时神庙。
老人家许愿,下辈子和丈夫儿子还能团聚。而后来,她开始发烧,呕血,关节疼痛,实在撑不住了,才会跪在时神像前,求神仙眷顾,治好她的疼痛。
她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病。
时毓才不管这病好不好治,她应了她的愿望,治好她的病。
但纸条刚刚送走,就有另一张飘下来。
主动落下来的愿望不多,时毓很意外,却还是打开它。
这是一个刚怀孕的女人,求时神保佑胎儿平安长大顺利降生。
牵扯到后代,这愿望必然要放在优先级。时毓刚想应答,只听栗子树说:“阿毓,这个月的愿望额度已经用完了。”
时毓皱眉:“没有例外?”
栗子树没再应她,用沉默说明一切。
时毓无奈,让纸条在指尖化为灰烬。
……
时念怔怔看着。
原来,妈妈也有这样纠结的时刻吗。
原来,她以前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而两人却做了相反的决定。
时念呆呆站在栗子树下,看着时毓渐渐消失,周围快速变化。
栗子树长出了新花。
时毓再次出现。
栗子树说:“阿毓,那位孕妇生了个漂亮女儿。”
时毓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栗子树说的是谁,而后灿烂地笑起来:“太好了!女儿多好啊!”
栗子树也是一顿:“那位老人家,昨晚过世了。”
时毓愣在原地。
“我不是应了她的愿望吗?我是神族,我不是可以改命吗!”
“你不可以。”
栗子树再次重复,“你不可以。你应该知道,命是早早就定下的,你只是这个位面的管理者,人类世界的多个位面世界早就确定了。”
栗子树放轻声音,“但你治好了她,让她多活了九个月,这已经足够了。”
时毓闭上眼睛:“死因呢?”
“洪水。”
栗子树说:“阿毓,命由天定,谁都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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