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桑桑用一只爪子合上了《东洲恐怖故事集》。她的爪垫上沾了一层灰,所以书籍的封面上有了一个不明显的爪印。在过去的一天时间里,小荷读书学习的进度拉低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平均速度,于是桑桑将一部分精力投入到了手边唯一的娱乐方式上一一她看完了六十多页的恐怖小说,与此同时,小荷学会了整整三个词语的正确写法。
“后面的情节很有趣吗?”
小荷羡慕地问。她就像古代的那些需要精读英语文章的考生一样,反反复复阅读书中的第一个故事,都快对里面的内容倒背如流了。
但即使努力到这种程度,她看到纸面上的文字,依然无法将其快速朗读出来。那种感觉就仿佛是文字有它们自己的想法,每当小荷试图专心读取它们时,它们便开始调皮捣蛋、故意左右上下颠倒来躲避小荷的视线。
“我的脑子可能不太正常。”小荷忧心忡忡地抠弄她手臂上的一块巨大的血痂,“我是不是生病了?桑桑看了她一眼,谨慎地说:“我认为你全身上下最健康的地方就是你的大脑。而且我觉得这本书很无聊,看不到它是你赚了。“真的?”小荷不太相信。
“真的。”桑桑点点头,用机械手指着书皮说,“作者的想象力非常
员亲身经历的事件有趣
、
非常匮乏
,TA写出来的内容还不如我和小山顶子村的考察队队一
,所有故事使用的同一套模板一一十
手无缚鸡
之力的人类,在荒郊野岭,遇到不怀好意的仙家人......只要看完第一篇,你就能猜到后续所有文章的剧情了。以至于桑桑阅读时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人类有那么精密发达的大脑,他们创造的文字肯定具有很高的欣赏价值。
嗯....前两篇的创意是相同的,但第三篇肯定会有点新东西。第三篇也是一样的,让我来看看第四篇。第四篇一样。
第五篇还(小狗脏话)一样。
这本书的作者是个AI吧?
大概是桑桑眼神里的郁闷情绪太明显了,小荷被逗得咯咯笑,,蹲在桑桑对面,好奇地问道:“剩下的每一篇故事你都翻遍了吗?“我读完了一大半。”桑桑用机械手快速地往后翻了两页,“它们连主人公的人设都差不多,你看,这篇是走在树林里偶遇仙家人的官员,
这篇是走在树林里偶遇仙家人的书生,这篇是走在树林里和仙家人谈了场恋爱的人类统治者.“为什么人类统治者要去树林里?”“我不知道,我不理解人类的想法,我只是一只小狗。”桑桑继续往后翻,“后面还有将军在树林里,学者在树林里,农民在树林里。这篇是宇航员在.....等等。
"这篇的主人公是个宇航员?
”
小荷问道:“什么是......呃,宇什么员?宇什么员也在树林里?“
桑桑抬起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困惑地回答:“我不确定......我可能听说过这个词,宇航员应该是个职业吧。”“那这个职业是干什么的?”
"这上面写了。”桑桑用爪子点点文章的第一行,“他们在树林里。他们在一个群星如树海般茂盛的黑暗的丛林''中工作。小荷似懂非懂地问:“群星是什么?她从没亲眼见过星空。
“我知道星球是指我们脚下生活的地方。难道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巨大的房间,里面装着许许多多个乌苏里......宇什么员就在这样的房间中工作吗?
桑桑沉思片刻,回答说:“我认为那是宇宙。宇航员在宇宙中工作。
“宇宙在哪?”
“在天上。你飞过头顶的云和雾,就离开了我们的星球,到达了宇宙。
小荷想了想,说道:“仙家人肯定去过宇宙,它们当中的很多人都会飞。
桑桑没有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因为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刚才所说的和宇宙相关的内容是对是错,《东洲恐怖故事集》本章的
题记这样写到:
[这是发生在20xx年的真实的故事。我是一位在空间站上居住了半年的宇航员,负责在我们头顶的这片群星如树海般茂盛的黑暗丛林中修筑人类文明的灯火。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我的异国同事飞到我身边,直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小心太阳。
四十五分钟后,恒星照常升起。她的尸体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宇宙里,隔着空间站的舷窗,我看到她黯淡的双眼倒映着一片生机勃勃的世界。]题记到此为止,被激起阅读兴趣的桑桑迫不及待地往后翻了一页,发现紧随其后的三个字是:“连载中”。"???”
她难以置信地将《东洲恐怖故事集》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不仅没能找到这篇故事的后续,还被迫阅读了农民与将军在树林中展开的这样那样的无聊情节,前后反差之大,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或者的确不是一个人写的。
这本书的末尾写到,出版商感谢各式各样的民间来稿、感谢企业赞助云云,却没有详细介绍《故事集》中收录的各篇文章作者是谁、又是在什么样的社会背景下撰写的这些文字。一无所获的桑桑愤怒地合上书,正要对小荷吐槽,却冷不丁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气味告诉桑桑,来人是赵祁的父亲,赵盛伟。她当即机敏地站起身,对小荷说:“你在家里等我一小会,要是有人闯进来,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办法对付他,记住了吗?”小荷用力一点头,桑桑便故技重施地跳到窗台上,从敞开的缝隙中钻了出去。窗户的开口她故意留得很窄,免得外边来往的人类注意到,由于身上长满了为过冬而生的厚重绒毛,她的实际体型要比看上去小得多。
赵盛伟是一个人来的。
他一只手举着老式相机,另一只手紧握着左轮手槍,头上戴着手电筒,一瘸一拐地踩着被浓雾打湿的土壤,向寂静无声的墓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