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37
宫乐起,官家至。
大殿一片肃穆,众人皆拱手而立,极近庄重。
隆熙帝身长八尺,龙颜甚伟,光壁刺眼龙纹蟒袍裹身,只露显龙纹熊皮金靴,气势高昂,走进大殿。
他身后,毫无例外的,皇后、贵妃并肩而行一同跟在官家身后。而在皇后身边,跟着步态稳健、面色红润的沈婉婉,
她拾着台阶而上时,眼睛朝莫念秋方向偷瞄一眼,莫念秋此时正感慨两世元日朝会的大同小异,沈婉婉的这个眼神,正落在了她眸中。
愤恨不平的,像趾高气昂的斗鸡,
在向她宣战。
莫念秋倒觉得,她找错了人,她与她,也只不过是傅暝案板上的鱼或熊掌,仅此而已。
都是我为鱼肉罢了,即使争得熊掌之位又如何!
为首三人坐下后,沈婉婉被引到皇后身后就座,在文武百官周遭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一个县令的夫人怎么坐在了皇后身后?”
“你懂什么!她不仅是县令夫人,更是沈家女儿,沈家父子在前线浴血奋战,留下独女,官家定要好好照顾。”
“这不差,太子殿下亲自将她接回来的。”
“官家体恤功臣,皇恩浩荡啊!”
这些话隐隐约约也传到了隆熙帝耳中,他甚是满意。
待议论渐息,元日大朝会正式开始。
先是文武百官朝贺,又是各国使臣依次觐见,前前后后繁琐礼仪加起来,整整进行了一上午,过了午膳时分,才终于结束。
宴席开。
官家与百官相贺后,宴会的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官家先是朝皇后微微颔首,共饮一杯酒,之后多在与贵妃说话,前后的端肃与亲和,判若两人。
宴会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只是表面上的歌舞生平罢了。
远处坐着的林宛白早已按捺不住,偷溜到莫念秋身旁,两人对着头说着贴己的话,莫念秋宴会前便看见了林宛白,可是见她低眉顺目、目不斜视地跟着林尚书,定是被立了规矩,也就没去打搅。
一旁的傅暝仍是端坐着,莫念秋看了他两眼,见他淡无表情,也没有喝止她的行为,莫念秋权当他默认,因此,除了敬酒时的些许回礼,她皆与林宛白聊得畅快,
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林宛白煞有其事问着,“回去后,太子没为难你吧?”
“没有。”莫念秋想了想,除了昨夜沈婉婉作的妖,其他还好,“就算他们敢欺负我,也被我打回去了。没事没事的,放心吧!”
闻言,林宛白诧异道,“他们果然合起伙来欺负你了!一对狗男女,已经有你般美貌又和善的人,他还想要什么!”
狠瞪了傅暝一眼,又剜了沈婉婉,怫然不悦道,“你等着,我替你报仇。”
捞起酒杯起身欲朝皇后那边去,被莫念秋一把拽住,“我真的没被欺负着。”遂把昨晚发生的前后之事一一详细地跟林宛白说了。
林宛白听了拍手称赞,浮了一大白,“痛快,念念,你终于开窍了,就不应该给这对狗男女好脸色。你应该直接把太子挡在门外,不让他进门,让他欺负你。”
莫念秋双手一摊,无奈道,“我挡了,可惜没挡住。”
“心澈心涟就是秉性太软,过两日我挑几个结实能打的婢女给你,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打过去。”林宛白挥舞着双手,就像个萌萌的小螃蟹,
末了,还不忘给她打气,“你放心打回去,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的人打的,我替你兜着。”
“我替你兜着。”
这两世无论如何,还有个人诚心诚意地护着她,她真的很感动,她腼腆地点了点头,眼梢有几分亮意。
傅暝正巧看过来,收在眼底,搭在把手上的手指攥了攥,心中费解,
为什么他说“相信”,说“好好过日子”,她全然不理睬,
外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能让她高兴得眉眼在笑。
傅暝面色淡然,攥着把手的手背却满是青筋暴起。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霞光消寂,华灯初上。
元日大朝会才意兴阑珊地结束。
与林宛白告别后,傅暝和莫念秋同乘马车而回,路上,过于安静。
莫念秋眼睑疲倦地垂下来,半靠在车篷上休息。傅暝的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似是方才相谈甚欢,如今,她的唇角还残存着淡淡的欢喜,车窗外明暗交错的光影从她姣好的脸庞一帧帧滑过,从总角到豆蔻,青涩褪去,长成亭亭玉立、或端庄或俏皮的姑娘,
他便静静望了她一路,也没等到她的一瞬抬眸。虽是元日的喜庆,但他的眸眼似个比夜还黑的洞,光照不进去,也翻涌不出任何情绪,
整个人落寞又萧索。
来日方长。
他对自己说,日久见人心,他们的日子长着呢!总会盼到以诚相待的那日。
沈婉婉没有跟他们回府,而是在皇后的坤宁殿住下了。当然,没人去关心,只是皇后派人过来传了话,他们才知晓。
回府后,看着满屋密密麻麻的箱笼,莫念秋警惕又疑惑。
只轻轻唤来苏如意,命她将箱笼里的东西按太子的习惯摆放。临来前,太子对她的吩咐却是,“太子妃住惯了宜春阁,她之前的一应摆设都不可动。”
这就难了。
苏如意只好拉来心澈一起,两人商量着,将衣物和什物一一摆上了。
等莫念秋从净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满当当又极不搭调的陈设,
说不上哪里奇怪,就是格格不入!
一盏水润盆栽旁,摆上了傅暝的金镶玉;梨花古木圆桌上,放着一个陈旧高鼎的熏炉,浓烈古朴的香气与傅暝身上的一般无二;还有那张靠窗宽阔的书案旁,端端方方地多了个一样的,上面垒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卷……
莫念秋心头乱成一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