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念秋擦到殿门的边时,隆熙帝“温和”地叫住了她。
莫念秋抬眼望了那轮象征团圆与喜庆的圆月,生出几分悲戚与不舍。陪林宛白逛完花灯,她想去莫府和父亲说几句话的……
关起门来,隆熙帝该骂的话才能痛痛快快骂出来,
“你个兔崽子,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敢跟你老子顶嘴,管不住你裆里的那玩意,你还胆子认。沈婉婉一个有孕的寡妇,冤枉你。”
他将那份一直攥在手里皱皱巴巴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仍在傅暝脸上,“你再看看这是什么!你老子拼死累活的,差点命折在半道上,给你们创下的家业,你个败家玩意,你就想这样把它糟蹋了。”
傅暝捡起地上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双手攥得极紧,不知是身体的撕裂之痛还是被那里面的内容震撼到了,许久,抬头问道,
“舅舅如何了!”急切、忧心、懊恼,沉闷嘶哑的声音里,复杂而痛苦。
这一问不要紧,一下子像是触到了隆熙帝的怒点上,他又一脚踹在了傅暝的肩头,将他掀翻在地,傅暝如弹簧般触地跪正,又迎上了隆熙帝的一顿鞭子,
不知道打了多久,
久到屋内鸦雀无声,只有一下下的鞭鸣,还有隆熙帝的粗喘声。
傅暝的雪色锦袍上,一道道鲜红的刻印,像怒开在雪地里腊梅,迎风不倒。
从小到大他恪守规矩礼教,从未有过半分逾矩,其他兄弟都被父亲教训过,只有他不曾。他头一遭知道原来马鞭抽在身上是这样的疼,
皮肉在随着马鞭的甩下,迅速地炸裂开来,那里顷刻像燃起了一层火,将皮肉烧焦外翻成一条蚯蚓状的卷,
只是,这比岩浆炼狱孰更烈?傅暝自嘲的问,又与冰锥贯穿孰更疼!
他甚至盼望着父亲能多抽他几鞭子,这样,就能抵消掉一部分身体里的撕裂。
隆熙帝的怒火化为有形的鞭影袭来,莫念秋朝后躲了躲,她怕那恶狠狠地鞭子抽到自己身上,说到底,那是他们爷俩之间的仇怨,皇后尚且作壁上观,她更不想有任何沾染。
直到傅暝的脖颈上狠辣辣地裂开了皮肉,隆熙帝才忽然停了手,扔了马鞭,半是瘫坐在高坐上,看都没看抽成破烂布一样的傅暝,
“待沈婉婉生产,你纳她为侧妃。”即使疲倦,亦是威严不减。
话音未消,就听见傅暝压在喉咙里的沉音,
“儿臣不纳!”
仿若刚才被抽得不是他!才让他能这样不假思索地拒绝。
隆熙帝刚消的火气顿时又升腾而起,他双手叉腰,明晃晃的袍子垂下来,
“是八百里加急上写的还不够清楚嘛!还是你还没有想明白,如何去维系沈家的荣耀与忠心。”
傅瞑这次抬眸没有看向隆熙帝,而是看了看母后,她静默地站着,一如一棵枯死的牡丹花,眼底存不下半分生气,亦无悲无失望。
他心下一揪,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愈发坚定,“儿臣想过,但绝不会用婚姻做筹码。像您毁了母亲一样,毁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他顿了一息,在殿内寻到了妻子的身影,重新跪正,如墙角红梅,忽地有了迎风傲雪的勇气,
“既然娶了莫念秋为太子妃,我就会一生一世爱护她,不会让她空有高位,爱而不得,郁郁一生,成为权力的祭品。”